贺兰山碰碰他的胳膊,道:“别说这种话,当心给人知道。”
洛小头“哦”了一声,又道:“那你觉得,王爷还能找回来吗?”>r>
贺兰山摇头道:“谁知道呢。”
洛小头安静了一会儿,又道:“要是找不回来,可怎么和摄政王交代呀。”
贺兰山不说话了。
时间一点点推移,渐渐把局面推向不可转圜的绝境。
黄昏将至,这一整天把京城搜了个遍,还是没有十六王的半点消息。无奈,皇上传召闻于野进宫。
闻于野得到传召时已经换好了面圣的衣服。他府上也是张灯结彩,婚服在桌上静静搁着,和十六爷的那件一样无人问津。
临走前,闻于野走进一间客房。
里头十六爷正坐在饭桌前发呆,而飞光站在一边给他挑鱼刺,一根根挑得认认真真,没有丝毫不耐烦。
——满京城都搜遍了,但御林军唯一不会去搜的,就是摄政王府。
见闻于野进来,飞光放下筷子,十六爷也站了起来,迎上两步,急切道:“如何了?”
闻于野寥寥一语道:“陛下传微臣进宫面圣。”
十六爷紧张得把自己的衣服都抓皱了,他回头看一眼飞光,对闻于野道:“那你面圣之后,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闻于野道:“是,微臣会禀明陛下,退了婚事,过些时日殿下再出现,到时陛下大约会降下责罚,但”
十六爷立刻道:“我不怕!我只要,只要不嫁给你,就行。”他说到后面时,声音自觉地小了,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闻于野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若是陛下责罚,微臣会为殿下求情,想来最多不过贬为庶人罢了。”
十六爷的眼神反而越发坚定,他郑重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闻于野似乎略微触动,他勾了勾嘴角,看向飞光,道:“希望你能值得他的这句话。”
飞光躬身道:“师兄放心。”
十六爷倒是脸红了,嘀咕道:“跟他才没有关系呢。”
皇帝见了闻于野,躺在病床上激动地咳了几声,吃力道:“闻于野啊,朕教子无方,不想今日十六王竟如此胆大妄为,枉费了朕的一番心血!”
下人拿来凳子,闻于野坐在床边,含着温和得体的微笑,道:“并非陛下教导不善,只是十六王毕竟年幼,许多事上容易意气用事。事到如今,微臣只想请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长长叹息,闭目道:“朕清楚自己的身体,再如何保重,也不过是在数月间了。朕思索再三,决定另择一位公主嫁与你为妻。眼下未出阁的公主还有九公主、十公主和十二公主,其中九公主生母是朕的贵妃,依朕看,配你正合适。”
闻于野微微一顿,旋即恭谨道:“请陛下恕臣直言之罪。而今十六王虽杳无音信,但微臣与殿下的婚约尚未作废,微臣情愿等到十六王归来。若是此时悔婚,实在有违婚书上的海誓山盟,微臣若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将来如何立足于朝堂,如何秉承圣意,辅佐太子?”
皇帝的神色微微冷寂,他浑浊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道:“你不愿娶朕的公主?”
闻于野不疾不徐道:“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微臣岂敢不愿。但微臣已与十六王结成连理,若是再娶公主,岂非要委屈堂堂公主做臣的侧室?微臣自知卑微,万死不敢冒犯陛下。若是因此而被陛下降罪,臣绝无怨言。”
皇帝笑了两声,目光淡淡扫到闻于野脸上,片刻道:“卑微?怎么摄政王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竟也会觉得卑微么?”
闻于野神色平静道:“‘道高易安,势高益危。居赫赫之势,失身且有日矣’。微臣时刻谨记前人覆舟之戒,不敢妄自尊大。”
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闻于野,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良久,皇帝嗤笑道:“与十六王成婚,是朕给你的成为摄政王的条件,而你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可以过河拆桥了。”
闻于野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道:“陛下此言,微臣愚钝,实在不解。”
皇帝憔悴地歪在床头,嘶哑道:“你以为朕想不到么?若不是你在背后相助,十六王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抗旨逃婚?!”
闻于野肃然道:“陛下有所不知,十六王身边的护卫首领飞光忠心耿耿,十六王逃婚后飞光也没了踪影,必定是他从旁协助。”
他如此镇定自若、斩钉截铁,连皇帝都几乎快被他说服了。皇帝已被连日来的噩耗打击到精疲力竭,他无力地偏开头,目光空洞洞不知落在何处,须臾道:“传旨下去,你与十六王的婚约作废,朕将京郊的良田赏赐与你,你去吧。”
闻于野起身退开几步,行礼道:“臣,遵旨。”
看着闻于野离去的背影,皇帝眼中幽暗,冷然道:“来人,去十六王府,传贺兰山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