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是讲知恩图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且,大肚能容,容得下别人的缺点。”骆玉珠反问,“陈大光为什么走?小旭,你没有必要总是抓着生活中一些小事不放手。看到家里的一朵铁皮石斛花,一棵石斛种苗甚至于一滴水消失了,你都觉得那么伤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思考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你永远也成不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为什么看不到阳光灿烂、鲜花满园!”
王旭半天回答不出:“……因为他干了对不起咱们的事。”
骆玉珠意味深长:“小毛病人人都有,他走绝路是被你逼的。”王旭惊住,呆呆地看着妈妈。
骆玉珠严肃地说:“你爸觉得蹊跷问过巧姑,才知道有一段时间,陈大光回家总是骂骂咧咧的。我跟你爸在国外的时候,你没有尊重他,断了他财路不说,还侮辱人。你觉得自己优越,高高在上,恨不能把他踩在脚底下。结果呢?全都报应到了巧姑身上,你爸也失去了一位一起长大的跟屁虫。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次陈大光的事,给你爸打击很大。”
骆玉珠感叹:“树皮难剥,人心难摸。世上最难收的是人心,人心变了是看不出来的。你爸常说,心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他自己对身边所有人都是不抛弃、不放弃。”
王旭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但事实又胜于一切。
爸总是战胜困难,成了笑到最后的一个!
二
骆玉珠这些天一直悬着一件心事,她必须在短时间里找到一种特殊的材质,来装扮万花筒般的饰品世界,让玉珠公司起死回生。卢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老先生的头脑里一直不看好民营企业的老板,骆玉珠几次上门都被挡了回来。
卢老教授的生日宴会在院落式的浙江大学迎宾馆晴翠园举行,大家纷纷举杯祝福卢老先生健康长寿,在一片杯盘交错的祝酒声中,一股铁皮石斛加上竹林鸡肉浓郁的香气飘进大厅,卢教授饶有兴趣地闻了闻,他顺着香味推开房门,又看见了那个不请自来的女人:雍容华贵,一身精致的旗袍,黑色的高跟鞋,旗袍的开衩处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双玉腿,是骆玉珠—来自义乌,一位风姿绰约的亿万富婆。她正蹲在大铁锅旁扇风,而衣着考究的王旭、骆父在帮忙,给她递上柴火。
看见卢教授朝她走来,玉珠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祝卢老先生生日快乐!”
卢教授一怔:“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您是我最尊敬的先生,我给您贺寿来了!不成敬意,我特地给先生烧制了您的家乡最具特色的、白石湾铁皮石斛竹林鸡。”骆玉珠说完,又向王旭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王旭机灵地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竹林鸡送到了先生的餐桌上。
众人齐声叫好:“好香啊!好大的一锅。”
卢教授从王旭手中拿过锅盖重新盖上,手一摆:“拿回去吧。”大堂上的人面面相觑。
骆玉珠说:“我是诚心诚意地来祝贺先生大寿的……”
卢教授打断:“卢某人不食嗟来之食,想吃,会自己想办法。”
此时此刻,骆玉珠露出了商界强人的直率强悍,突然发话:“铁皮石斛绝种了,那竹林鸡恐怕更没地方买了,整座山头都被我们包下来了,承包期三十年。”
卢教授:“你,威胁我。如果买不到鸡,我可以不吃。”
骆玉珠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以后想吃,就非常方便了,我们专供。”
卢教授固执而无奈地摇摇头,走回席间:“我佩服我们半个老乡的韧性,但也很恐惧。”
骆玉珠心里一乐—他已经承认跟我是半个老乡,骆玉珠不动声色把一脸灿烂的笑容送上,谦谦地说:“老先生颂安!”又轻声嘱咐王旭他们先撤,由她留在这里继续战斗。
宴席散了,众人与卢教授告别,等候中的骆玉珠毕恭毕敬地站立于柔和的灯光下,像一尊女神,也像一名侍者。卢教授看见了她,就当没人似的径自离去。
骆玉珠追上,拦在车前:“卢教授,请留步,听我说一句。”
卢教授说:“你们生意人,为了挣钱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我闻不惯铜臭味。”
骆玉珠的心里一阵绞痛,她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事,点点滴滴都涌上了心头:我怎么会全是为了钱呢,自己的存款几辈子也吃用不完了,集团下属几千个职工,企业关联着遍布各省市的几千个家庭啊,我们是在做事业的啊!
骆玉珠铿锵有力地对卢教授说:“教授,你可以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这些种田佬,看不起我们做生意的人,但你要敬重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有我们可爱的国家。不错,我只是一粒不起眼的苋菜籽,掉在地上你甚至找不到它,但给它条件照样会在石头缝里长出叶子来。我三番五次地上门来找你求你,是因为在我的眼里,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们辛苦研究出来的成果都是我们老百姓的宝贝。以前没找你,是因为我没有走出过自己的家门口,后来我到了美洲、欧洲、阿拉伯、西亚等许多地方,回来后我感触很深,那些大胡子总是想方设法阻挠我们的发展,用各种理由和所谓的规则死卡我们,让我们中国的生意人受气、吐血。我们在一天天的煎熬里明白,国家才是我们最可依赖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