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确实听过。」李君元故作淡然地说:「乃是几个外地来的武者,武功很高强,在我省到处生事,弄得地方上很不安宁。钱大人如何得知?」
钱宁当下就说,自己义子钱清出游江西,如何遇上这些人而被害,关于「仿仙散」的事情自然都略去不提。
听到钱宁的手下无法查出「破门六剑」的去向,李君元不禁苦笑起来:「令公子遭此不测,还请钱大人节哀。可是也别太怪责大人的部下。」
「此话何解?」钱宁稀疏的眉毛抬了一抬。
「那『破门六剑』的武功战力非凡,就算是朝中精挑的武官以数倍人马对敌,也必然铩羽。他们明知动不了这种人物,怎敢认真的去查探其所在?」
钱宁听了李君元这话,又回想先前在豹房御前比试,锦衣卫里的高手杜焱风惨败在武当拳士手上的旧事,不禁同意点头。
钱宁又想起宁王之前借他麾下锦衣卫之力,去调查跟踪武林人士的举动,钱宁的手下更在西安接待过李君元,观察一场武林大战,看来宁王对这些武者甚有兴趣,想要收为己用,必然对于如何应付他们甚有心得,于是又向李君元请教。
李君元想了一会儿,回答钱宁:「要对付武林人士,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他们的同类。」
钱宁听了不禁点头。与其花偌大气力,折损自己的人马,不如教武人自伤残杀更划算。
「可是……我见识过这些人,他们并非钱财可以收买,官威也无法驱策他们办事……」
「去年得蒙大人安排,李某去了西安一趟,看清了这些武人最想要什么。」李君元得意地说:「武林门派争强斗胜,不外乎为了一口气。这口『气』,说穿了也就是名位。武当派要世人低头承认他们武艺『天下无敌』,这四个字还不是『名』吗?各门各派顽抗武当,也是不想失去门派的招牌,还有开山立道几十年、几百年的声誉。这个同样也是『名』啊!」
「有道理。」钱宁说着时,原本一直紧皱的脸终于放松开来。
——在钱宁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知道别人想得到什么和害怕失去什么。只要了解这欲望与恐惧,世上没有人不可掌握在手。即使是皇帝。
「假如李先生是我,会怎样做呢?」钱宁又问。
李君元的眼睛里露出狡黠:「天下之间,有什么比得到当今圣上的封赏更光荣?」
钱宁其实早已想到这方法,与李君元相视一笑。钱宁的笑容也不比李君元的纯洁,接着就问:「李先生如此助我,宁王府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没什么。」李君元虽知钱宁也许已看穿他,但仍然故意显得不大在乎:「只是江西境里少了六只萦绕不去的苍蝇,王爷会比较高兴吧了。」
◇◇◇◇
钱宁别过李君元,回书房思考定了,就吩咐部下草拟好一份文案,午后匆匆前往西苑豹房。
钱宁是得赐国姓的「皇庶子」,直入豹房找皇帝自然通行无碍。
他领着几名锦衣卫,到了豹房里那个大校场,只见场中沙尘翻滚,提着银白刀枪的人马来回奔走,一片喧嚣鼎沸的呐喊,杀声震天,恍如真实的战场。
钱宁不看就知道,又是皇帝那小子在指挥禁内的「中军」演练,所谓「中军」实际不是真正的武官兵将,而是皇上亲自在宫内太监里,挑选大批身材壮健、擅长骑射刀枪者编成。
钱宁一看过去,就更恨得牙痒痒,只见与他争宠的对头江斌,此刻正英武地与皇上并肩而骑,在校场正面指挥众多太监变阵对演。二人皆身穿披挂战甲,果真就像沙场上的同袍一样亲密,瞧在钱宁眼里满不是味儿。
正德皇帝朱厚照自小就好武,自从收了江斌这边军猛将为亲随之后就更变本加厉,几乎每隔数天就在豹房里演习,又或在城楼上观赏江斌带入京师的边军操练。
这时江斌也远远看见钱宁到来,他那带着瞩目伤疤的脸顿时咧齿而笑,得意地盯着钱宁。当初江斌得蒙圣宠,全靠钱宁引见,可说是他的大恩人,今天却后来居上,皇上召唤钱宁作伴的时间已越来越少,每次看见这猛兽似的军汉,钱宁就恨不得一箭射死他。
钱宁别过脸不去看江斌,却又见校场边的殿宇内,除了一众伶人、番僧和太监正在观看皇上的表演外,还有一人独自坐着。
只见那儿安静坐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虽已是春季仍然身披毛裘,年轻而姣美的脸带着一点病弱,却丝毫不减少她的吸引力,反而更让男人有一股要保护她的冲动。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已经见过人间许多事情,但年纪看来却只是二八年华,这种不协调更添了一点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