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众人亦然。每双眼瞳在烟雾中都亮如星月,充盈着生命的能量,似乎他们的人生就是为了这时刻。
在江云澜的队伍带动下,更多人影从地底壕沟陆续出现。
江云澜领着近八十个同门,迅速越过广场。地上散布着被炸落的砖木瓦砾,石板地也被蹦得坑洞处处,已是全无一寸平整之地的崎岖废墟,众武者奔越其上,脚步却异常灵巧敏捷,就似白日下一群鬼魂,沿着高低地面滑行而过。
散在地上的当然不止木石。四处横陈着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死尸,有武当弟子,也有惨死在己方炮火下的禁军将士。一些本厕三千营的重甲骑兵,身上厚厚铁甲也无法抵受炮弹的威力,甲片遭炸得凹陷扭曲,紧紧包裹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士兵瞪着了无生气的眼珠,愤恨地看着天空。
这时炮弹又继续减少,却有一颗正好落在武者之间!
四人被炸飞摔了一跤,未受大伤又爬了起来,;但有另五人给这一炮当堂炸死。
其他同门包括江云涧,并未向他们看一眼,只是继续冒着浓浊的烟雾前奔。
——正因为同门牺牲了,更不可停下来半刻。因为唯一能够安慰死者英灵的东西,就在前头。
同时在「遇真宫」外头的包围在线,神机铳兵正匆匆赶到野战炮阵的前头,指挥武官焦急呼喊着号令,欲尽快组织铳阵,填补炮击停止后的空隙。
「遇真宫」东南面圔墙的其中一段,先前给一座炸倒的鼓楼砸中,围墙崩塌了一个可供两、三人并肩穿过的缺口?江云澜刚才一跃出壕沟,已凭着锐利的眼力发现那缺口,故此毫不犹疑就领着众同门朝那头冲过去。
神机军兵的防线一直预期敌人只会从道宫的正、侧面大门方位出现,故此匆忙布设铳阵时也是以门口为目标,炮击的烟雾掩闭下,很少士兵留意到那围墙缺口的存在C
突然一条黑衣身影从那缺口出现,铳兵意想不到,慌忙想把铳阵转向;然而铳阵本来就只匆忙列好一半,突然转移之下乱上加乱,有的铳兵更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越出围墙的江云澜,终于再次看见敌人的身影,兴奋莫名。
——在他眼里,那全是一头头肥美的猎物。
他发出如野兽似的低嘶,朝最接近自己那堆火铳手冲过去,左手铁爪甲横在脸前保护,尖细凶狠的双眼仅仅从臂甲鳞片上方露出来,牢牢盯着敌人。右掌中的银剑闪耀着朝阳的光华。
那剑光,令看见的士兵瞬间胆寒。
以快剑在武当派里冒起的江云澜,经过多年苦练,身手步法之迅捷,已足与「首蛇道」同门较量,只会输给最精锐的「褐蛇」轻功高手。,而经历过成都与荆裂等人生死夜战之后,他的武功又进一层,其速度已到了连叶辰渊都要谨慎应付的地步。
江云澜深知以自己的性情,并不是修练刚柔并济、缓急自在的最高武学「太极」的材料;余下唯一途径,就是凭借敏锐反应和速度,另关一条通向极峰的道路,将来才有望与其他武当精英比肩。
——有一天,我要成为武当派历来唯一不懂「太极」的副掌门!
神机火铳手赫见,这个一身肃杀黑衣、一边胳臂穿戴着怪兽似铁爪的凶猛剑士,转瞬已然接近至二十步以内,站在最前头十几人再也顾不得阵势,未等长官号令,慌忙地自行点燃了手铳的火捻,把铳口对准江云澜!
眼看致命的铳口对着自己,江云阔暴喝一声,双腿猛蹬而起,身体像箭矢般飞射向前方,迅速缩短余下那丈许的距离!
银剑的光芒已然映入铳兵的眼瞳。
却在下一剎那被另一丛更强烈的光华掩盖。
就在距离只有七尺之际,神机手铳的火门接连爆发闪光。
神机营标准八钱重铅子,带着任何武者枪剑也难以企及的速度和力量,从铳口散射而出!
人在半空的江云澜,在这一刻无念无想。
彷佛连生命也不届于自己。
他感觉腹部一阵撕裂似的冲击。,紧接左大腿侧大片皮肉,连同裤子的黑布被狠狠削去——
一颗铅弹迎江云澜面门正中射至,击中他横护在脸前的臂甲,铅子威力未全消,从凹陷的甲片向斜上方折射,打中了江云澜的右额!
幸而铅弹的力量已被铁甲减弱,然后又,在人身最坚硬的头骨上,因命中的角度稍浅,并未能穿透头骨而进,只沿着头壳擦过,将江云澜右额顶一片皮肉连同头发都削去!——这是无法重复的幸运。只要铁爪甲抵消铅弹的力量稍微少一些,又或折射而出的铅弹击中头骨的角度稍微深一点点,江云澜此刻已被射穿头壳,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