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或者更加糟糕,一个未知之神的精灵。”
在吃午饭时她告诉他昨晚在阿比奇的事。或者说,说了能说的东西。克里斯谨慎地听着作为序言的细节,知道在她表面欢快的调子下面,隐藏着可怕的东西。当她最后和盘托出当晚的情景时,他是如此的愤怒,以致不由自主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请坐下,吃你的饭。”他坐了下来,但没有再吃饭。再也吃不下一口了。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不断地喃喃说道。比阿特丽斯想让他再吃饭的努力没有奏效。他轻轻地将他的餐盘推开。
“瞧,克里斯,这沙拉不是阿加莎做的,是我特地为你做的。”
他稍微让步,将两三勺蔬菜胡乱往嘴里塞,然后又将勺子放下来。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了,说如果她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将自己愚蠢的嘴闭住,让他把饭吃完。她呼唤阿加莎,让她将甜品放回冰箱里,拿咖啡来。她没有回答她,也没照她的话做,而是开始收拾桌子。
“阿加莎!”
“夫人!”
“别收拾桌子,劳驾给我们拿咖啡来。拿了咖啡之后,你可以收拾桌子。”
“是的,夫人。”
“让我们坐在一个更舒适的地方。”她对克里斯说,“我们可以喝咖啡和白兰地。必须按我说的去做。我想要小小庆祝一下。别问我为了什么。庆祝,就那么回事。到此为止!”
在比阿特丽斯专业的复苏治疗下,他的精神极慢极慢地振作起来。她尽量只谈令人愉悦的琐碎小事,将震惊尽可能地掩盖过去。最巧妙的是,她竟然让克里斯积极地参与去重现昨晚的事件。
“那个叫阿哈吉·默哈穆德的家伙,所谓的卡根—美国商会主席,到底是什么人?”她问道。
“啊,那家伙。阿哈吉·阿卜杜尔·默哈穆德。你不知道他?我以为你知道。你瞧,隐姓埋名就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即使你一个月只出席一次鸡尾酒会,你就会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阿哈吉·默哈穆德也是一个不常抛头露面的人。他很少露面,即使出来了,也很少说话。传闻去年他将卡根所有的百万富翁都彻底击败了。人们说,他拥有八艘轮船,两架或三架私人飞机,一座私人码头(不是双关语①)。没有任何关税官员走近他的码头,所以,造谣专家说,他是走私之王。还有什么?五十多个公司,包括一家银行。垄断政府肥料进口。就是那样。静悄悄的,甚至是不露声色的,但是人们说他绝对是非常猖狂的。所有那些也许是,也许不是百万富翁的标准行为。我感到忧虑,我想我甚至不敢相信的是(声音压低下来),你知道,他可能在……资助你的主人。” 。。
荒原蚁丘 第八章(9)
“不!”
“别引用我的话。谣言,谣言,谣言。我是应该知道的。我毕竟是新闻部长呀,是不是?但恐怕我这方面信息很少……顺便问一下,BB,你怎么变得这么淘气?想一想你刚才怎么描述那些让我很丢脸的早晨活动,包括七点钟听BBC!真够缺德的……不过我想还能更坏。你还可以说,当我主管的新闻部通过肯尼亚广播电台捧出那些糟糕玩意儿的时候,我却每天早晨趁着没人看见偷偷去听敌人的广播。”
“我干得漂亮极了,是不是?”
“绝对无懈可击,甚至是毁灭性的。我正纳闷你为什么不去写戏剧?你会叫伊肯相形见绌的。”
“写剧本要花些工夫的。但谢天谢地全都一样。”
下午六点多他终于离开她的寓所时,她再一次强烈地请求他同意和伊肯修好。
“昨晚的见闻让我惊骇不已。伊肯在不在场的情况下被审判了,并被判了刑。你必须救他,克里斯。我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难以打交道的人。请相信我,我知道。但是你必须抛开那些。伊肯没有朋友,也没有危机感。或者说,他有危机感,但不知道怎么去应付。你什么事都对付过,我知道你能试的都试过了,但请你重头再试一遍,那才叫朋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克里斯。”
“不多了?根本就没时间了……我应该做点儿什么,我同意;但是做什么呢?你知道我和伊肯之间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事情吵嘴。将我们隔离的是风格,不是实质性的事儿。而那是不可能弥合的。难道这不奇怪吗?”
“非常奇怪。”
“然而……回想起来……又不是那么奇怪。你瞧,如果你和我为了一只橘子而吵架,我们可以将橘子切开一人一半,或者让给任何一方,或者将橘子送给第三者,甚至干脆将橘子扔掉。但如果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喜欢橘子。而你讨厌橘子,你怎么来了结这样的事呢?你总是讨厌橘子的,而我总是喜欢橘子的。我们没有办法。”
“我们尽可以作出一个决定:因我们的喜好而吵架是愚蠢而无益的,是不是?”
“是的,”他急切地回答道,“如果我们都不是狂热者。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是狂热者,那解决问题的希望便渺茫了。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会持不同的想法。我们的前景就只能是这样,这让我情感枯竭,甚至瘫痪……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内阁里呢?伊肯说我们是马戏团,在很大程度上,他是对的。我们并不是一个内阁。真正的内阁是你昨晚上见到的那些小丑。那我为什么还要待在那儿呢?为了荣誉我应该呈上辞职信。但我能吗?”
“是的,你能。”
“嗯,我刚才告诉过你,我没有精力做这件事。”
“废话!”
“即使今天我他妈的呈上辞职信,然后我能干什么呢?流亡在欧洲国家的首都,去酗酒,在远离我的问题的地方对敬慕的听众作了革命的讲演之后,和许许多多的白种女孩睡觉。BB,我看到了这个选择;我考虑过,请相信我,我认为那还不如这里荒唐的现实有吸引力呢。”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待在这儿。而且你知道吗,即使我想离开,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你还记得那场关于他做一个终身总统的辩论吗?我告诉过你,是不是?在很短暂一刻,他扒下冷静的面具,威胁我说:如果任何人想因为这个问题而离开内阁,那他就犯了一个可悲的错误。”
“任何人走出那房间,他就不是回家,而是被拘留。是的,我记得。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是说因为这个可笑的威胁我才留在这个岗位上。我提到他,是想说明情况会突然变得难以捉摸。那就是为什么我多次对伊肯说:先趴下来,正在聚积的飓风总有一天会爆发,会刮过头顶,将屋顶都掀翻,也许……也许……我们身受重创但仍能活下来。但是,啊,不!伊肯因为我提出这么一个胆怯而毫无意义的建议而大发雷霆。你自己多次见到过这些情况。现在你又再一次要求我去跪下,恳请这位有堂·吉诃德和其他虚构人物作为榜样去引导他的艺术家……“
“啊,那是不公正的,克里斯,非常不公正。伊肯就像我们两人一样,以他的方式脚踏实地。也许更脚踏实地一些……你只要将他一大串世俗的女朋友和你的比较一下便可以知道了……”
话一说出口,比阿特丽斯便对自己的放纵感到后悔了。她应该抗拒诱惑,不去说这种柔情的话来把话题岔开。她一下子泄了气,原先充满激情的目的也立不住了……他们继续杂乱地谈了一会儿,分手时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克里斯只是在他离开之前重申了他的立场。
“你在请我去阻止一个绝对狂热的好斗者,而我对阻止这样的人已经完全绝望了。我亲爱的,他的痛苦所能得到的,就是把自己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