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也许他真的是想再见到你,没有别的意思。
娜拉说:我觉得那个经理也不像有别的意思。
记忆的路好像有自动导航的功能。我们说着聊着就来到了海边。我们是到了海边才想起来到了海边的,至少我感觉如此。
这几天,我们都只是远远地看到过大海。但我们一直没有真正走到海滨来。也许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也许我们都意识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反正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的海滨风光,我们就拐弯了,或者掉头了。
这里已经没有绿衣军人了,堤坝上没有,堤坝下和台阶上下也都没有。只是在远处,在码头那里,还有一些浅绿色。也是在那里,仍然停着两艘邮轮。左边这艘邮轮即我们住过几天的那艘前面停着一辆大巴,右边那艘前面甚至停着两辆,另有一辆正在驶向那里,缓缓地停了下来。许多人正从那几辆大巴里走出来,向邮轮走去。
当兵的都撤走了,娜拉说。
邮轮那里还有,若雪说。我说的是我们的那艘那里。另一艘邮轮那里好像倒是没有当兵的。
不是说邮轮就是固定在那里的吗?娜拉说。
难道两艘都是固定在那里的吗?难道娱乐生意好到了这个程度?若雪说,那一艘邮轮好像生意更好。
是你?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在我的侧面发出的。
这个女孩子从我的后面绕到了我的前面。跟着她露出脑袋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子。
我说:哎,是你们!
我叫了起来。找了这么多天,除了那天在圆形餐厅里娜拉与之搭话的男人,我们就没有找到第二个在拍卖会上见到过的人。可是在我们已经放弃了之后,在我们不经意地穿过历史上的商场和妓院没头没脑莫名其妙地走到海滨来之后,她们就忽然出现了,而且她们还先认出了我。
对,是她们!若雪叫道。娜拉和海浪也叫道:是她们!
他们都认出了她们,那两个在G厅里在我们旁边一度笑得直不起腰来其中一个甚至笑跌在地上的女孩子。而第一个绕到我的侧面提出“是你?”的问题的就是笑跌在地的那个。
第二个露出脸来的女孩子问:你们在找我们?
我说:是啊,这些天你们都住在哪里?
第一个露脸的女孩子脸都发光了:你在找我?还是找她?
第二个露脸的女孩子说:我们就住在邮轮上啊。
邮轮上!我恍然大悟了。
第二个露脸的女孩子:受累,我们来不及了。拜拜!
第一个露脸的女孩子一脸的无奈,她说:我叫伊丽莎白。拜拜!
她跟着第二个露脸的女孩子跑了,她们飞快地奔下台阶,飞快地向海边奔去,方向是右面那艘邮轮。
若雪说:弄了半天,他们住在邮轮上。
娜拉说:也许许多参加拍卖会的人都住在船上。
海浪说:我们应该到那艘邮轮上去看看。这艘不能去,不等于那艘也不能去。
我说:好,我们去试试。
我们走下了台阶。向右面那艘邮轮走去。
走了没多远,那三辆大巴都开走了,鱼贯地开上了斜坡。
又走了没多远,娜拉叫了起来:怎么船板升起来了?难道这艘船要开走。
我们向右面这艘邮轮奔去。
距离还有五十来米的时候,这艘邮轮真的离开了码头。
我们又奔了四十来米,邮轮跟我们之间的距离仍然是五十来米。也就是说,邮轮离开码头已经有四十来米了。
那两个女孩子站在船舷上,向我们挥手。
我叫道:停下来!让船停下来!
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听得到我的话。但她们看得到我在叫喊。一个女孩子转身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她们俩跟我们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百米。
她们挥着手,我们也挥着手,我们挥着手看着这艘邮轮远去,然后完全把屁股对着我们,再然后连头带屁股地消失在了山壁的遮挡之外。
海浪气喘吁吁地说:幸运和不幸之间,距离是五十米。
若雪气喘吁吁地说:然后会变成一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