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土地里竟伸出了一只手。敲门声持续着,音量愈发剧烈,哐、哐、哐、哐、哐!何月竹不假思索挥起柴刀砍在那只手上。
那被砍出的伤口骤然开合,构成一张嘴,以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声音念道:“这里有叛徒。”
仿佛一声令下,门外骤然人声鼎沸。
何月竹甩开那只手,往内室跑去。可他刚到内室便被绊倒,回头一看,又有一只手从地里探了出来抓住他的腿。
大约是那只手发出的声音:“有叛徒。”
何月竹抬起头,阿婆仍然躺在床上睡得安稳,好像无事发生。
到底是为什么啊?何月竹不明白了,为什么昨夜无事发生,今夜忽然找到了他,为什么阿婆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区别吗?何月竹感到那只手似乎是想把他抓进土里,于是扒住了门槛。瞥过灶台的瞬间,忽然明白了。
是死人菇。他今天没有喝汤。
既然是死人菇,吃了也会有死人气。或许这就是阿婆久居此处却相安无事的原因。也是他昨晚逃过一劫的原因。
转瞬又有一只手扒住了他的小腿,把他往土里拖去。
刚刚摔的那一跤,让他手中柴刀落在了一米开外。他努力尝试挣脱,同时高声呼唤阿婆:“快醒醒!”
床上躺着的老人总算被他的音量惊动,她翻了个身,缓慢坐起。看到何月竹倒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快跑!村子里有鬼!”
何月竹两足已经没入土里,他本以为痛苦的表情能让余阿婆了解现状,可她完全被面前的阵仗吓傻,全然失神愣在床上,哆哆嗦嗦,不要说帮忙或逃跑,连抬腿都做不到了。
何月竹想挣脱桎梏,也想保护老人,他双手抓着土地向前爬去,手指尽数嵌进地里,试图去够那把柴刀。面前的土地却探出更多手臂,有老有少,有白皙有黑黄,它们不约而同攀上了何月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婆终于回过神,她尽全力下了床,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柴刀。
可她如此羸弱,能有什么胜算。
“它们还没注意到你,你快跑啊!”
喊着,何月竹的身体又往下沉了一节。这往日硬实的土地忽然变得松软,他身下陷出一个坑,泥土流沙般将他往下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是瞬息间,门外嘈杂的人声被按下了静音。
何月竹足腕上的、小腿上的、手臂上的桎梏骤然全数松开了。那些刚刚还肆无忌惮的手臂,一肢接一肢缩回了地里。转眼消失无踪。
它们。。。怎么突然全消失了?是谁,谁来救我了?
他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刚想安慰仍处在惊惧中的余阿婆,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哐、哐、哐。”
不徐不疾的三声。
何月竹连忙爬起来,他对这敲门声已经心有余悸。
门外响起一声:“阿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