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又没骗钱。麦医生自我安慰。
当然,“举头三尺有神灵”这种事还是相信的好,起码太亏心的事儿不能做。突然被人扒了马甲很是惶惶然。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和米晞晖第一次相遇,缘分这种事,冥冥中早已注定,即使你不知道,它依然在。
麦医生一宿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怏怏的。早上是他的主治医师门诊,得早去。打了卡,悠悠然进电梯,上十一楼,再悠悠然出电梯。在换衣间换好白大褂后护士长已经把门诊的门都打开,打扫卫生的大婶推着保洁车出来经过他身边,和他打了声招呼。接着就看见专家门诊外面的皮椅上坐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估计这六七点就过来排队挂号了。麦医生冲他点点头,让他跟自己进门诊。然后有条不紊地在左手上戴上塑料手套,坐下,斯文柔和地问:“孩子怎么了?”
那男的在他对面坐下,二十来岁,一副社会精英的派头,不知怎么就有个五六岁大的儿子。小娃娃被他抱得很紧,突然带着哭腔说了句:“叔叔,我痒……”
麦医生激灵一下。从昨晚上开始他就对“叔叔”这个名词有点点过敏。
年轻男子抓着娃娃的手,温声道:“不要抓,痒也别抓。”然后解开他的小衣服,孩子的背上和小屁股上一片黄色的水泡。男子略带焦急地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起了一身水泡,还十分痒。”
麦医生伸出左手撩着孩子的衣服瞧了瞧,道:“不要紧不要紧,没有抓破还好。千万不能抓。起没起淋巴结?”
男子把孩子的衣服脱下来,麦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好没起,这是脓包疮,儿童常见病,现在是早期症状。最近有没有起痱子湿疹什么的?”
男子愣了愣,低声道:“宝宝,之前有痒痒过吗?”
小男孩声音委屈:“有~可是爸爸说没关系,抹点三九皮炎平就好了~”
男子道:“确实起过。”
麦医生找出体温表,让男子夹在孩子的小胳膊底下量体温。麦医生注意到这男的一直攥着孩子的小手不让他抓痒,嗯,还算明智。到了时间拿出来一看,三十八度。麦医生道:“没有起淋巴结,但是已经开始发烧。先打一针抗生素,我给你开一些外用药,隔四个小时抹一次,记着千万不能抓破脓包,要不然会引起感染。”
男子应了一声。小孩儿在他叔怀里委屈撅嘴道:“叔叔,我不想打针……”
麦医生拿起病历本,上面“米晞晖”三个字一看就是一楼挂号处大婶的真迹,那叫难看。“这是孩子的名字?”
年轻男子道:“啊我的。”
麦医生点点头,摘下一次性手套扔掉,往电脑里输入患者信息:“你直接去一楼交钱就可以了。到时候他们会给你打针的单子。”
米晞晖抱着孩子站起来,脸色又恢复一种古板的镇定:“那多谢医生了。”
麦医生就讨厌看这种表情,一般而言,看见了他就要挑战一下这家伙的极限。但是他也有原则的,不熟的人不调戏,免得挨揍;带孩子来的不调戏,免得被雷劈;还有就是上了年纪的,这得尊老爱幼。
老天作证,麦医生还是有那么一咪咪的职业道德的。
米晞晖小伙子挺帅,很精神,头发挺短,穿着米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的短外套。身架子漂亮,个子高。要是他自己来的就好了。麦医生叹气。
不过这寂寞空虚很快就散了。罗靖和带着他们家那位过来看病,男的。虽然清和没说,不过麦医生还是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哦呵呵,有得玩了。
第 2 章
刑老太太调了调输液管。点滴速度太快,刑老爷子心脏受不了。
“你说这可怎么整的?”刑老太太坐在一旁,把老花镜拉到鼻尖儿上,低着头织一件小毛衣,复杂的拧棍花样:“咱家老幺要什么条件没有?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又是个堂堂大律师。要财有财要貌有貌的,人也话少能干,怎么就找不着个媳妇儿?”
“找不着就找不着。你让他带着个孩子怎么找?人姑娘一看他抱着孩子扭头就走了。”
刑老太太不不吱声了。瘪着嘴,觉得理亏。半天又说:“那还是说咱两个老废物拖累孩子了。能帮忙带带宁宁,也不至于让老幺个大小伙子跟个奶妈似的……”
“唉。”刑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你看现在龙若那样子,他倒是结婚了,怎么样呢?有个媳妇儿回家连口热汤都喝不上。为了离婚还闹到他们公安局去了。那两天我看龙若都脱了形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龙若那种魂不守舍垂头丧气的德行?这样说来,我倒是不急了。老幺眼界高也是好事,多挑挑,挑个可心的姑娘回来能顾家。老幺再闹次离婚,咱家不用过日子了!”刑老爷子一想起那回事儿,一激动,咳嗽起来。刑老太太连忙给他捶背,埋怨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呢。造孽,找这么个儿媳儿,咱老刑家造什么孽欠孙敏的了?你看看宁宁现在又瘦又小的样子,当初七个月不到就断奶了!小孩子骨头都是喝母乳打基础的,这倒好!这么弱,三天两头闹毛病……”
刑老爷子喘了一下,不耐烦道:“孙敏是个高中老师,带着毕业班忙。”
刑老太太一提起大儿子前妻就满是愤愤。她织着毛衣手里不知不觉使上了劲:“我就不明白,这女人得傻到什么份儿上才能不管自己的孩子。有事业心是好事,可那些孩子跟她能呆多久?撑死三年。往后记不记得有她这么个人还两说呢。宁宁是她亲生的,她老了除了宁宁指望谁呀?嘁!”
刑老太太发出一声,表示不满。
刑老爷子看看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叹了口气:“说到底,咱俩也没帮什么忙。”
他年轻的时候得过急性支气管炎,一直没好利索,反复了几次也没上心。上了年纪才发觉事态严重,天天打吊瓶,隔三差五就得住院。医生说刑老爷子现在病情不容乐观,面临着整个呼吸系统衰竭的危险。刑老太太主要精力都用在伺候老爷子身上了,管不了宁宁。老刑家俩儿子,大儿子刑龙若,现年三十六,T市刑警队长。老幺米晞晖,随母姓,现年二十六,著名公司律师。以前刑老太太还是很自豪的,俩儿子一样出息一样俊。街坊里老太太们聚会,刑老太太从头到脚都精神。别人提起老刑家,“噢……他们家那谁谁谁……”
然后,老刑家大儿子离婚,小儿子适婚年龄找不到老婆。
当米晞晖第二十次相亲失败之后,刑老爷子突然冒出一句:行,你终于提干成排长了。
第二十一次相亲失败对米晞晖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下班接了宝宝,路过一家儿童衣物专卖店,特地给宝宝买了一打棉质的小花裤衩。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