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阿土?我很爱你,不一样的爱。”
“修炼不深的爱。”
“爱可以有深浅之说吗?要么是,要么不是……不要哄我,我很聪明。”
“我相信,”我看者阿土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但是告诉我你确定的方式,凭什么?”
“我会想念你。”
“你一样想念你的父母。”
“那事出有因。”
“我知道了。”
“目的达到。”她笑:“零食在哪?”
我伸手在一堆书上摸到一包吃剩的饼干:“还有几块。”
“拿来。”
“还有吗?”
“还有一块。”
“在哪?”
“嘴上。来拿。”
我咬断落泽露在唇外的半截饼干。她的嘴唇冰冷,但很湿润。
此刻她就在我身旁,再也逃脱不了。她太任性,一不小心就会脱离爱她的人的视线,可能很久才会出现,也可能一辈子再也抓不住。可我知道她在独自前行时心里是害怕着的,她不停地将自己往恐惧的悬崖推去,去打压自己的胆怯。她说她喜欢独舞时的寂寞滋味,强迫自己承担,挤压风干了的生活。
我感觉得到这个盒子里的灵魂正钻入我的身体,让我再分不清那些刻在我脑海里的经历、见解和情感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我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被记得与被遗忘的
她习惯说我自私,从不在乎伤害任何人。其实她一直如我般自私,只是我们关心自己的方式不同而已。我们并不寄望于在物质上求助于人,但都在情感上索需无度。只是,她选择了做一只猫,把自己的希望表达为对世人的愤怒的虚假的鄙视。因为太想得到而害怕失去,继而转化为对拥有的推辞。她摈弃着世俗,坚持她想象的贞烈,用一方牌坊镇压着欲望,一方恐惧失落的牌坊。我和阿土是经过一场“人”字形的跑道,在某个站点“分道扬镳”,她一顺到底地压抑,而我在我循规蹈矩的终结寻求回归自己。因为我迷恋上了“意义”,我想知道自己存活的目的。对我而言,它可以是壮烈而伟大的,即使相对于别人而言微不足道。它属于自己,满足或抨击某种期待,让人刻骨铭心,联系情绪。我一直认为我比阿土更爱生活,她只接受生活的顺向,一直避免逆风而行,躲藏在一个无人岛,禁止任何人涉足。这是她的缺失。
陆离是一个正常标准上不错的结婚对象。顾家,能干,有不错的社交能力。和他的交往完全是大学平常司空见惯的现象,很多时候我试图寻找一些与他的特别回忆时脑中竟一片空白。对这段经历的评价我只能说滑稽地“悲惨”而又必须,这个世界最让人难过而无语的过程不是一再做错事,而是,当时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的,最悲哀的结局不是无止境的后悔,而是连后悔的资格与可以后悔的原因、理由都没有。也许这样说来源于我没有实际的经验与无知,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所有的来源于我当时依旧单纯的理想。我只是期待一个怀抱,当我悲伤时可以接纳我,不需要任何语言的修饰,只要静静地任时间在一个动作上淌过。陆离的怀抱温暖而厚实,抬起头可以看到他的笑容,童话般干净。对我来说,他最重要的优点是出奇的脾气好,长相也很好,满足人没有爱情时“爱情”的虚荣。很多人都是觉得我是配不上陆离,包括我自己,我并不是羞愧于我平庸的长相,而是我觉得我在糟践他的天真与时光。我是一个活得混沌却脑袋清晰的人,我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我希望的深邃的思维,敏感的神经和叛逆而奔放的身体,能够引人好奇与猜测的气息。因为无足轻重,我甚至记不起当时如何开始,享受被羡慕、嫉妒甚至成为众矢之的。很多人都觉得如果大学里的爱情难有结果,我和陆离一定是个例外。所有人对我们的结局都很意外,我也很意外,并非对我们的爱情十分自信,而是,我终于听到陆离亲口对我说出两个字:分手。我说,恭喜你。他依旧无辜孩童般不解而意外地看着我,我的确很替他高兴,他终是讲破注定与不幸。我等他说这两个字,因为我的犹豫与矛盾终于结束,不用去考虑结果或是更多。担忧着自己给他带来未知的可能消除,这种可能并非出于我的意愿,而是,我对我不能把握和控制的情绪、性格、处理人事的态度让我有伤害他人的危险。他天真的世俗着,而我却混沌地世俗着。或许我的确有爱过陆离的时候,只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一刹那,因为只在那一刹那,我觉得他是长大为成熟的男子了。
他爱着阿土,爱上了一只猫,一只拒绝感情的猫,一只听《笑忘书》的猫。阿土的家庭给了她放任自己不信任的根源与理由,本来我由衷地替陆离高兴,但是他爱上了阿土,一个极妙的讽刺,因为爱上阿土不会比爱我使陆离受到的劳累更少一些。阿土如我所想的一样并不爱他,或许说只是还没有爱上他,因为我相信阿土是十分希望爱情的,她所有亲情上的缺憾注定要在友情,更可能并应该在爱情上得到补偿。所需的只是时间,让她能够放心寄托信任。阿土对陆离的拒绝并不意外,她不爱他,对他只是她不喜欢的社交场上熟人,她不会剥开她的冷漠去对一个她这样认为的人的难过与无奈表示同情。
陆离发挥他工作与人际场上的精明能干,在单位很得赞赏,而我在与他同一个市却要坐近两个小时的车的一家小公司里不紧不慢地做着职员。
我爱这个世界和它给我的所有伤痛与快乐。然而,我发现我的生活似乎越来越少新鲜空气地注入,缺少澎湃,大起大落是我生活的发电厂,只有它才能给我不停歇触动细胞中的敏感因子,让它们每一刻都是充满生机,跃跃欲试的。只要一停歇,它们就立刻死亡。然而我的现状是呆板与治标不治本的强迫知觉。反复看一部电影,看到麻木,憎恶而热忱于不可能。欲借喧闹与寂寞挑唆伤悲,得到廉价的眼泪而非隽长的意味。关闭门窗,禁止一切外来物的侵入,暂停开放属于自己的角落,以不发生利害冲突的方式与人友好,与自己细与温存,荒废大段重复人生铺就的路。
二十几岁的女子对爱情充满期待与幻想,较之以男子,女子衷心于水晶与梦幻,天性甘于示弱,在对应于现实,女子却极为实际。爱情似乎只是放假,结束,然后回家。一度贪婪地恋慕,然后忘却便是我见到的人生,就像小时候画上的颜色,不经意中已经掉了颜色,而唯一美丽到最后、坚守到最后的便是想像,以各种方式存在的理想永恒,隽长。
万晓利在唱着:“他希望死后变成一只鸟,不管是什么鸟。麻雀也好,燕子也好,飞鹰也好,孔雀也好,凤凰也好,乌鸦也好……在梦里他舞动着翅膀,飞向美丽的地方,在雨后金色的阳光下,吸云泥土的清香。”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是错误的,那就是人。
——(瑞士)卡尔·古斯塔夫·荣格
人是会思考的高级动物,人对其他动物生命的掌控是为了证明理想对现实的胜利,对容易失落与疲惫的人们的一种补偿,自己看得见才存在的补偿。低等生物屈服于人,而人屈服于神明——自己创造的神明。神明之所以为神明是因为他决不思想而存在,这个物体,假设决不屈从于对事物的过分追求。意识本身却包含追求对未知未能的希望与实现,它是对思维本身理想的反叛。人的死亡与诞生以为着一个旧的矛盾的消失和一个新的矛盾的产生,矛盾正是创造,是理想空间的延伸。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无数错误的发生而存在。
余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老家的那个面馆。
颠覆传统是这个反叛时代的特点和兴致所在,无休止的推翻,习惯性的打倒,把标新立异作为营生与创造。这个小城市也学习着大城市的气派与情调,依葫芦画瓢地打造着自己,却仿佛用桃红长裙搭配火红高跟鞋,模拟城市的庸癞以为气派的小女子,在虚荣与自卑的夹击下希望被人认为是“大城市的”,正如过腻了干燥城市生活的城里人,转而去乡村透透气,区别在于,城里人不希望被认为是“乡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