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提前得到提醒,他可能真会如丁次辅所愿,一听到连永丰所奏之事与太尊夫人有关,毫不犹豫的跟着推波助澜。
可是在突然接到那个莫名提醒后,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掺合进去,如今看来,丁次辅自以为筹谋得十分隐秘,肯定会得到众人支持的计划,早就被上面两位不动声色的尽收眼底。
可是他们却又一直放任丁次辅上窜下跳,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应对,以那二位的行事风格,让跟着蹦跶的人无功而返只是轻的,重要的是丁次辅这次少不得要为此脱层皮。
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之间的角逐,向来都是此消彼涨,对他而言,或许只需安静的等着,就能争取到从中渔利的机会。
被丁府中接进说中的阳山乡李氏族人中,有仍健在的那位李三爷,时隔近十六年后再重逢,陈凤琪坐在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的御座旁边,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当初气势汹汹的带着人上门,打算以所谓族规逼她收下已由他们择定的嗣子,估计已经商量好她家财产分配方案的李三爷等人,此时都已变得颇为苍老。
被内侍引入殿内后,个个都是弯腰低首,战战兢兢的忙着下跪磕头的紧张模样,想来要不是那丁次辅给他们许诺的利益足够让人心动,这些人肯定没胆子走这一趟。
没过多长时间,工作的衙门就在皇宫附近的何文生与何瑞也已赶到,以李三爷为的几个李氏族老已经将十六年前的旧事当众讲了一遍。
年近七旬的李三爷虽然人老体衰,除了身子有些颤抖,却还头脑清明,说话也还算清晰。
“……草民那侄媳陈氏带着她的儿媳江氏一去不返,致使他们那一房没人祭祀祖先,虽然此举大不孝,有违族规,但是族里众亲都十分挂念她们的安危,知道侄孙已被那巩县何家占了去,断了四房的香火,草民等人才会进京告状,求圣上还俺们李家一个公道。”
李三爷所讲的这些话,都是由人一字一句教他们强记下的,因为紧张,说得有些磕磕巴巴,几人相互提醒与补充着,才顺利将那些话都当众说完。
谁都知道他们话中提及的‘侄媳陈氏’,指的应该就是此刻高坐上首的陈太尊,可是他们却惊讶的发现,不管是对于这些人的出现,还是这些人说得话,陈太尊从始至终连个表情都没变一下。
那幅事不关己的淡漠反应,与她平时上朝时的常见状态,或者说是没有大臣因有意针对或为难新帝,惹到她不悦时的反应没有任何差别,很显然,她对对殿内这些李氏族人压根就不感兴趣。
虽然这些人过去曾为难过她,现在又以她夫家这些年来无人祭祀为由,上来就给她扣了一顶大不孝的帽子,她也丝毫没有开口为自己分辨的打算。
这种彻底的无视,让殿内众臣都感到心情有些微妙,连永丰随即便义愤填膺的当廷怒斥道。
“陛下,不管是那强占李家儿郎的何家人,还是在长大成人后,竟然做出背亲弃祖之举,认他人为父的那个李成杰,以及打着接回儿子的幌子,带着李氏家产与儿媳一去返的陈氏,所行之事都有悖人伦纲常,理当按律处置。”
连永丰话音刚落,就看到何文生与何瑞一前一后被带入殿内,两人正好将他的话听个正着,何瑞下意识低下头,何文生心中虽然紧张,人却不虚。
等到二人行过礼后,安常煦才开口道。
“何卿家,这阳山乡李氏族老进京寻到连卿家府上,告你何家强占他们李氏儿郎,你可有话分辨?”
宣召他过来的内侍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提醒过了他,有阳山乡李氏族老被有心之人带入京中,现在已被召入殿内,告他何家强占别人儿子的事。
何文生这才明白,陈太尊为何突然会在前些天给他送去那纸文书,想来应该是已提前得到消息,做好了应对准备,而他何家则被视突破口。
若他没有这份文书,陈太尊本人会不会受到影响,他不确定,但他可以肯定,他何家肯定会在劫难逃。
此刻听到新帝的问话,何文生满心感激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展开里面的的一纸文书道。
“启禀的陛下,微臣身为朝廷命官,岂敢有负圣望,做出擅自夺人子的恶行?此乃十多年前,微臣救下我儿何瑞不久,得到的一纸经过签字画押的文书。”
刘乐下阶接过那张纸文书,呈给安常煦过目,看到纸上以规整却没什么笔力写的字,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意外。
因为那些字不仅是以毛笔书写,还都是正常字,一个都没有缺笔画,完全不是他祖母平日里的书写习惯,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可是他祖母既然要做局,肯定不至于犯下这种纰漏才对。
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解,但是安常煦表面并没有露出半分,认真看了下里面的内容,才感到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些以亲娘的身份‘转让’亲生子,以偿人家的救命之恩的言语,绝对不是一般的亲娘能说得出口的。
看完之后,安常煦以看似若无其事的态度,随手将文书递给刘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