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下筷子,几个身着廉价短袖衬衣,从敞开的领子内都能看到胃上肥肉的男人将他们围住。其中一个满脸油光的人拍了拍喻初蓝的肩膀。“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喻初蓝一看情况不对,对着塔塔使眼色,将钱放在桌面上,喊了句:“老板,钱放桌上了。”便起身往门外跳。
“喂,别走啊,我请你吃饭呀。”那人拉住了她。
“你放手!”喻初蓝试图掰开握住她胳膊的仿佛浸泡过黑油似的肮脏的手。
那人与周围的几个人一起调笑着喻初蓝。
小饭店内突然升腾起一股浓郁的不祥气息。只听塔塔的声音冷冷地说:“初蓝,你先去外面等。”他站起身眼神冷峻地注视着眼前的几个闹事人。“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抓着喻初蓝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她一步跳到塔塔身旁,低声道:“算了,走吧。”塔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扶着她往外走。
那几个流氓从莫名的震慑中回过神,其中一个骂了塔塔几句怂蛋。塔塔没有理会,等扶着喻初蓝出了门。他飞速地转过身踏进屋,将门一关。吵吵嚷嚷中只听得几声嚎叫,接着便是彻底的寂静。门开了,塔塔踏出来,脱下衣袍递给一脸惊愕的喻初蓝。“继续赶路。”
喻初蓝看到他雪白的新手套上几滴血迹。“你做什么了?”
“让他们满地找牙。”他淡淡地说。
“真是个暴脾气。”喻初蓝撇撇嘴。
摩托车发出嚣张的轰鸣声,里面没有人敢追出来。
在朦胧的如青烟般的暮光中,她看到“厦门 238KM”的路标。
上山下山,公路起起伏伏如波浪线条。夜色中遇到一些装备完善的骑行者,或单独或三两成对。摩托车从他们旁边超越而过,扬起尘土,在怨怼的视线中远去。
塔塔稍稍绕到福清市,戒指没有任何反应。
行驶在国道上,却听到了隐隐的海浪的声音。他们没有进去泉州市而是在惠安县落脚。塔塔说县上的民居小店更便宜。40块钱一间房,她被塔塔搀扶着进了房间。小房间只够放下一张破旧不堪的床,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喻初蓝累得身体像是快要散架,洗完澡后她坐在床边,塔塔坐在身旁像从前般给她的腿抹上中药泥,绑好绷带,起身出去洗手。回来后他关上房门,看到喻初蓝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爱,便逗她说:“睡觉吧。”
喻初蓝果然紧张地将脸绷得僵硬。“你可以像上次那样待在外面?”
塔塔脱下长袍,爬上床坐在她面前。“不。我要在里面。我付的房费。”
喻初蓝眨眨眼睛,“那我去再要间房。”说着便准备起身。塔塔拉住她,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吻了下来。
‘爱情能让女人放弃一切,随她心爱的人去任何地方。’记忆库中记载的最简单易行的方法会真的有效吗?他的心里并不确定。
死神是无情无爱的神祇,死神灵珀会为他清除不需要的情绪,丧失爱恨情仇,以绝对的公正面对所有生命。因为不懂得,他轻易地选择了一条看似毫无风险,实则将他引向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他陷在喻初蓝如植物般清新的气息中,身体的反应诚实而强烈,手不知不觉探入单薄的T恤衫内,从她柔软的腰肢攀爬而上。他在晕眩中瞥见了爱情所藏在甜蜜表象之下深不见底的威力,来自本能的忌惮使他清醒过来。他摔倒在地,如堕深渊。
原来是喻初蓝用另一只健康有力的腿将他踢下了床。
“我还是去门外守着比较好。”塔塔仓皇地爬起身拿了长袍走出门。
喻初蓝捂着心口,里面传来强烈的心跳声。他的手掌触到了她后背被滚水烫过的伤疤,深重的自卑感使她在沦陷前突然清醒过来。
过道里有其他房客经过,看到塔塔如阴影般靠在门前都被惊了一跳。
当月亮逐渐西沉于走廊尽头的窗台边,他容身于一片漆黑的空间里面对冗长的夜。
他想起西方神界也许唯有他看不到凡人的爱慕情绪花瓣。只听说过,这种情绪出现时,凡人的周身如有繁花盛放,飘洒飞扬,仿佛一场绚烂的花瓣雨。是人间美丽的自然之景。
见惯了凡人对死亡的恐惧、哀伤与愤恨的情绪,他不屑于想象繁花似锦。繁花都会落尽,灰败于泥里。生命尚且如此,何况爱情?
喻初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细细想着塔塔这些毫无征兆的亲昵行为,排除了少量的亢奋与甜蜜的假象,剩下的只有莫名的不安。他是神,为什么会对我这样?
清晨喻初蓝鼓起勇气打开门,塔塔站在门边,看到她时脸上带着浅笑。
喻初蓝仰起脸,盯着他说:“你说过你能听见凡人的心声,应该也能谅解我的心乱如麻。对你的感情我暂时还理不清头绪,你是神,我是人。你能看透我的心,我自己却看不透。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戏弄我的?”她的眼中折射着泪光,满脸通红。“你再戏弄我,我立刻就离开。”
塔塔收起僵在嘴角的那抹温存笑意。她明明早已动了心,却还在无谓抵抗?凡人的心思就算听到了看清了,也弄不明白。费尽心机,只是想让她安分地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