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了衣服,简洵尝试下床,脚才踏地,膝盖就是一软,跪了下去。
陆珩似乎意料到会看到他这笑话,轻笑蹲在他身边,“诶——看来你走路困难,需要人抱下去呢。”简洵抬头刚要说不用,迎上他必行的迫人目光,鼻头一酸,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沉默总算让陆珩满了意,走进衣帽间拣了条秋天穿的薄荷绿风衣。
陆珩肩宽个高,他穿的风衣,能把简洵裹个严严实实。
此时此刻,向荣带着司机早等在了酒店后边侧门。能做陆珩助理的人,都极富耐心,陆珩没有让他等太久,就抱着简洵来到了车边。
向荣待在车外目不斜视,车内司机更是如此,简洵待在风衣里,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太难堪。
陆珩没有跟他一块上车,抽了风衣,站在车旁的样子十分贴心,“陈主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陆珩自觉他的话没任何别的意思,简洵却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在向另外俩人点明刚才在套房发生的事,未完全消肿的眼睛蒙上层水光,缩进车内角落。
陆珩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勾起唇角,耳语叮嘱向荣后,看着车子驶离。
在车子平稳驶出赌厅、酒店所在的这条街道后,简洵身上的紧张害怕感淡了不少,他瞥了眼前方司机和向荣的脸,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车子忽然停下,车窗齐降,才又抬起来。
他看了眼车外,下意识想问怎么了,又怕他们听见自己声音沙哑,便没有开口,好奇而怯懦地看向向荣。
向荣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和,仿佛这样便可抵消即将出口话语的残忍,“街对面就是区派出所,陆总交代,在附近停车,问问您是否要进去?”
简洵听完他的话,大脑有短暂空白,明白过来他话里意思,这空白轰然倒塌,整张脸惨色如纸,泪毫无征兆,珠子一般滚下来。
早在被陆珩叮嘱时,向荣就料到此画面,因此也不再多说,车子静停街边三分多钟,他眼神示意司机可以走了,四面车窗复升。
简洵在升起的车窗上看到自己狼狈无用的泪眼,他再也忍不住,车内响起他低声压抑的呜咽。
向荣好心地将车内隔板升上。
到达目的地后,向荣下车亲自给他开了车门。
简洵一刻也不想在这辆跟陆珩有关系的车里再待下去,门一开,他就下了车,下得急,身体还趔了下,险些摔倒,向荣眼疾手快要扶,被他躲开。
向荣看着他那别扭的像是腿脚不便的脚步怔了怔,随后给陆珩打电话汇报。
听筒里,陆珩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简单问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此时此刻,套房里,陆珩确实有别的事要思考。他握着手机,正对着床单上鲜明的血痕出神。
怎么会有血呢?他想着两人做时种种,难道他把简洵弄伤了?他皱眉深深,想不出所以然,心内烦躁没来没由。
套房里,陆珩让人来换床单的时候,简洵已经拖着酸痛沉重的腿回到了302,他似乎需要大口呼吸才能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抓钥匙的手几次都使不上力,好不容易对准锁孔,“咔嚓”声后,推开了门。
熟悉的环境让他安心,可很快,几乎只是下一秒,一道不熟悉的声音砸在他耳膜。
“老公……嗯嗯好大……好会顶,人家都要被干死了哈啊慢点……”
如遭雷击般,简洵手一松,掌中钥匙砸在地面瓷砖,清脆的噼里啪啦!怔怔的,他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视线停在李霖住的房间。
那房门此时半掩,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娇吟似乎长满了手和脚,全部从门后爬了出来,向他张牙舞爪,气味腥腥。
简洵的脸先涨红后血色尽失,苍白的下巴下是艰难吞咽的喉结,钥匙都来不及捡,转身逃出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的楼梯,干呕的痛苦让他清醒,也让他摸到自己满脸的泪。今日的一切合该是个梦,它为什么不是个梦?为什么?
干呕后的简洵在荫下石凳坐下,脑中反复充斥着为什么,目光呆滞,满眼血丝。
他不知道自己在石凳坐了多久,暮色四合时,他依然没有想明白答案,身体却先抗议起石凳的冰冷。
他借了些石凳的力量,站了起来,拖着比午后更沉重的腿上楼。在302前,他怔怔站了许久,才想起没有钥匙,深吸口气敲响门。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后探出张中老年妇女的脸,简洵看清,松口气的同时张开干涩的嘴,“妈。”
曾丽琴前不久才烫了头小卷,染了黄,发质不好,枯草一般拢搭头顶。她一看见简洵就不高兴,吊了眼,两边生了黄斑的颧骨往上高耸,“阿霖说你三点下班,现在几点了?你下了班死去哪不回来做饭给阿霖吃?”
说完,她也不等简洵应,甩了门“砰”声砸墙,“也不知道你们结这婚有什么意义?我阿霖连口热汤热饭都捞不到吃,家里也乱七八糟的,我一大把年纪还得来给你们做饭打扫卫生,我真是前世欠你!”
简洵早已习惯她的冷嘲热讽,进屋换了鞋,目光落在餐桌前的李霖身上。
李霖像是没听到他妈的声音,也没注意到简洵的目光,用筷夹了块猪扒,一股脑塞进嘴里,喝了酒的脸泛着层红润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