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声道:“难道不是吗?难道这琴谱不是他让卫珠送给你的,难道你不曾收下?卫珠这才走了多久,你就已经弹上了,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我心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先是焦急担忧,跟着是含冤莫白的委屈,最后是不被相信的失望……
许是因为这股奇怪的心绪,我总觉得有些心累,便淡淡地道:“既如此,妾无话可说,听凭将军处置。”
卫恒忽然上前一步,狠狠箍住我的双肩,咬牙切齿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样子,永远都是死水一样的面孔,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是这么一副恭谨疏离、事不关己、无欲无求的模样!”
他双掌如铁钳般,捏得我双肩生疼。我竭力忍着那彻骨的痛意,抿紧双唇,一声不吭。
肩上忽然一松,那对铁钳般的大手终于放开我的双肩,跟着却又是一紧,重又落入那对铁钳之中。
只是这一回,他手上的力道比起先前轻了许多。
他狠命晃着我的肩头道:“既然觉得我弄痛了你,为何不喊出来?”
“你总是这样,无论我如何待你,都从你眼中看不到半点儿波动。可见,你心里根本就不曾在意过我!”
他越说越是愤恨,“你明明就在我眼前,近在咫尺,可是我却从来感觉不到你身上有一丝活人的热气,总是这么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42章误会
卫恒眼中的怒火如有实质般,将我炙烤其中,恍惚间,我竟似从他那双有些发红的瞳仁中看到了另一副画面。
也是在这个亭子里,案上亦摆着一张琴,他一脸嫌憎地看着我,而我跪伏于地,拉着他的衣摆,似在央求他什么。
可无论我怎么哀求他,急得满眼是泪,他却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将一团东西狠狠地掷到我怀里,抽出衣摆,绝然离去。
我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竟然抱怨我跟个木偶人一样,在他面前冷淡疏离,还说我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如今这副清冷矜持的模样,难道不都是被他给逼出来的吗?
前世的时候,我应当也是央求过他的,可是有用吗?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既然他是那样嫌弃于我,我又何必总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面。
他是卫畴之子又如何?我出身士族,亦有我的骄傲,我宁可自己关起门来偷偷伤心,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向他乞怜,失了我甄家女儿的风骨和体面。
我只能用这种不怨不怒、敬而远之的方式来维持我仅剩的自尊,可就连这样,却仍是碍了他的眼。
那些被我强行压在心底积年的怒火,终于成功地被他勾了出来。
我奋力一挣,双掌抵在他胸前,想将他远远推开,口中道:“难道我抛开矜持,放下自尊,跟你跪地哀求,情真意切地向你哭诉,这一切就会不一样,你就会相信我的清白不成?你根本就不信我,那我说得再多,做得再多,又有何用?”
卫恒忽然松开我,似是胸口被我双掌推得痛了,抬起右手覆于其上,揪着衣襟道:“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难道不是吗?你心里不是早就认定,我是那种不守礼法,会和小叔子私相授受的女子。查也不查,便一句铁证如山,直接定了我的罪。”
“那是因为——”
卫恒喉头一哽,平复了几下呼吸才艰难地道:“你怎知我没有查过?”
“在徐州的时候,子文每次喝醉了酒,都会喊你的名字。他每天不理正务,只顾着到处东游西荡去替你找寻琴谱。哦,对了,他还倾其所有给你买了一副紫珠耳珰。他这几日天天去找卫珠,一待就是半个时辰,昨晚刚递了一匣子东西给卫珠,那丫头今日就又跑来看你。若不是我提前回府,只怕还听不到夫人这曲暗诉衷肠的《有所思》。”
“我以为我已经查的够多了。”他沉声道。
“将军以为你看到的这些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我反问道,“眼见也未必为实,何况将军并未亲眼得见所有事实。”
卫恒眼中的怒火再燃起来,“我还需要再看到什么别的事实,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我只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在弹着他送你的琴曲!”
“发现我回来,你先是慌乱的弹断了弦,可是再转头看向我时,脸上已没有丝毫的忐忑不安,反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来,以为我眼瞎,看不出你是在故意掩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