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舒沉吟片刻,又饶有兴致地说道:“要说墨宗倒霉吧,偏偏遇到我这样不世出的结界奇才,动了动手指头就给他拿下了;要说他幸运吧,那颗大树又独独是另一种结界,施法之人手段极其高明,竟连我也渗透不了。”
秋舫也不知道何望舒是在自夸还是自贬,略一迟疑,压着声音说道:“那里边的东西岂不是很厉害?”
“不知道,只能隐隐察觉到里面有极强的法力波动,大树周遭笼罩的结界也很诡异,那晚上风政的儿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就靠近了,而我未至两尺,便被拦住。”
能让何望舒这般犯难的事,这世间怕是不多。
不过秋舫接下来的话却异常大胆。
“十师叔,不如我们扮做风随云,也去后院瞧瞧?”
秋舫语气平静,仿佛这不算什么大事。
何望舒闻言心头微凛,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惧,跟着连声叫好:“妙哉妙哉,不过你连风政的院子都不敢去,却敢去跟他碰面?”
四下悄然,却见吴秋舫眼神宁和,徐徐张嘴说道:“只要不让他发现,那就无妨。再说了,师叔定不会让我有事,是吧?”
“嘿!你这榆木脑袋几时开始学会算计人了。”
何望舒笑骂一声,那只黑鸟也跟着啄了一啄秋舫的脑袋。
少年郎浅笑着揉了揉脑袋,虽然此刻的氛围还算轻松,但扮做风随云终究不是小事,借着林子的掩映,秋舫双手握拳,抿起嘴唇,低声道:“都是十师叔教导得好,还请师叔略施小计,给我换张脸。”
“看来这趟浑水,你是铁了心要我陪你走一遭了。”何望舒啐了一口,有些恼火地咕哝着。
虽然何望舒骨子里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但也知道体察风险大小。少年郎经历芦戌道人一事后,想要在墨宗里故技重施,他倒是什么都可以抛诸脑后,但自己却没那么轻松,这老二带出来的独苗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自己在东极门的历史上将留下耻辱的一笔。
好在修行之人岂会没有看家本领,何望舒要想保护秋舫全身而退似乎把握也不小,只见鸟喙微微翕动:“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随手便是一张符?要易容,自己想办法,我离你可不近。”
吴秋舫很清楚,十师叔并无阻拦之意。想到此处,他身子便往旁边一趔,藏进树影之下,谨慎地透过叶缝往外张望,好在此刻的墨宗只有昏暗的灯光在秋风中摇曳,守夜巡逻的下人为了避嫌,更是离那禁地远远的。
四下无人,秋舫也不浪费时间,双手一伸,便是左右开弓,两支食指在空中游弋,点点蓝光在幽静夜色里冉冉亮起,像翩翩起舞的光蝶,不过片刻,一张换形符、一张灵鸟符便具其神。
秋舫摇身一变,这朱门深院里,便是多出一位秀眉俊目的小少爷。而那张灵鸟符幻化出的灵鸟比何望舒的黑鸟小半个身子,也站上吴秋舫的另一边肩膀,时刻候命。
“十师叔,可还像?”
秋舫敞开双臂,借着一抹月色,站到黑鸟面前,一边埋头打量自己,一边认真地问道。
这身绫罗绸缎裁出的黑色宽袍,一瞧造价便要不少金银。秋舫抖了抖袖口,将双手露了出来,心想着若是多画几张符箓多变几套袍子,怕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了,至少不用在小师妹说钱时那般窘迫。
黑鸟眼前的一切都尽收何望舒眼底,只听他咂了咂嘴,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肯定地说道:“样子是一个样子,只是,你比那小子少了点邪气,多了点正气。”
“那该如何是好?”
秋舫抬起头来,望着在空中扑腾着翅膀的黑鸟说道。
“来,你先把左边嘴角往上提一点。”何望舒略加思索,竟然教导起吴秋舫该如何邪笑。
不过只需瞬间,吴秋舫那笑不如哭的神色便打消了他的念头。
“得了,今晚你还是别笑了,自求多福吧。好在啊。。。”何望舒的嫌弃丝毫不掩饰地传到秋舫耳朵里,让秋舫颇受打击。
“好在什么?”秋舫不知道何望舒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连忙追问。
“好在据我所知,这风政忙于门中事务,对自己的孩子几乎是不管不顾,兴许你真能蒙混过去也未可知。”何望舒虽在劝慰,但并没有多少底气,这天底下哪有父亲分不清儿子是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