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于思乐父母双亡,他从叔叔伯伯的刀口下逃出家门时,还只有乌迩街头那些墙缝里生出来的野草高。
乌迩的街头随时都在上演人吃人,人吃泥,甚至人吃腐肉的场景。
他根本不敢乱跑,出门即藏在了一簇枯黄的草荡里,许多天,他的食物都是那些将他身上,嘴唇割得四处是口的枯草叶。
叶子很锋利,但比不上他在草丛里见到的一幕又一幕。
那天黄昏,四天滴水未进的于思乐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淡薄血液,蜷缩在草荡里意识逐渐模糊。
他太饿了,又渴又饿,即便身体不动,胃里的锋利干草还是割得他肚子生疼。
这条街上向来没什么人。
他想,大概再过两天他就会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蹲在那里,然后等到发出腐烂的臭味时被人发现,被人分食吃掉,结束自己来不及长大的一生。
可惜事实证明这是奢望。
于思乐身上被茅草割出来的血口已经结了痂,但道理说,他面前的路上就有很大一滩血液,那是前天有两个人男人在这里撕烂了一个小孩留下来的。
他们蹬着他的身体扯下他的胳膊和腿,男孩撕心裂肺,却如小猫儿一般的尖叫声混合着他的血液和生命一起留在了那里。
那里的血腥味远比于思乐身上的浓,可即便这样,这条甚少人往的街道上,于思乐还是被人发现了。
就是那两个分食了小孩的男人。
他们暴出的双眼狰狞又扭曲的盯着于思乐所在的草丛,一边缓步靠近,一边疯狂的大笑着,笑得毛骨悚然又放肆。
于思乐觉得他们像两个屠夫,如果被抓到,在那摊深红血迹上被撕碎成几块的就是他。
他想跑,可他像被人钉在了那里,连呼吸和颤抖都不敢,根本没有力气逃跑。
他就那样惊恐的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越靠越近的两个屠夫,身体上本就残缺的蓝纹被吓得一闪一闪,不断提示着他对面前这两人的恐惧。
他真的害怕,可他真的没有力气跑了。
那两对乌青里满是血丝的眼睛已经探进草丛,于思乐惊惧的看着他们,甚至能从他们牙缝中那些残余的猩红肉沫里闻见血腥的味道。
“抓到你了。”那个肉沫嘴将嘴角裂得恍如他的脸不是脸,而是套在上面的一张面皮,圆润的嘴角朝两边拉开出一道不可思议的角度,那双尽是血污的手从头顶盖下来。
会被先扯掉脖子吧。
于思乐想着,他怂起了脖颈紧闭上了双眼。
只要我不睁眼杀的就不是我,只要我不睁眼挨打的就不是我,只要我不睁眼,被割肉的,被疼得死去活来的就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