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蒙烟雾里,一道艳红色身影格外醒目。
是百日居的当家,花娘!
鞭炮声渐弱,白雾慢慢散去。花娘一身艳红云纹裙衫,袒露大片胸脯,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石阶下人潮涌动,花娘连连作揖,笑得花枝乱颤,红唇一张一合,那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千行走到身边了她也不知道,只目光凌厉地盯着那挂着红缎的牌匾。
鞭炮又一波炸响。花娘在喧天鞭炮声里骄傲地扯去红缎,五个鎏金大楷射入眼球——风雪凌月楼。围观人群爆出震耳欲聋的掌声。花娘眼笑眉飞地说着客套话,眉梢略略扬起,挑衅的双目直视暮阳。
暮阳毫不示弱,高傲地回之一笑。
重新开张,居然能拉走她这么多客人?
这时,鞭炮声停歇。
一辆马车叮叮当当,由远及近,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马车在凌月楼前停下。赞叹声纷纷四起。马车四个角上各挂一个竹制风铃,随马车移动而叮咛作响。马车四面垂挂水粉色上等轻纱,上边的银丝水纹绣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窗牖处垂挂白色水晶帘,如此华丽的马车,花柳巷里还是头一次出现。
“哦哟,凌姑娘来了!”花娘忙不迭亲自走下台阶相迎。
一只玉手拨起珠帘。指骨纤细,淡粉色指甲修剪得圆润精美。
众人屏息以待。
在婢女的搀扶下,凌美人走下马车。人群里嘶嘶地尽是倒吸气声。花娘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她伸手亲自扶住凌美人,一阵嘘寒问暖。
暮阳远远地看着,那凌姑娘穿着烟粉锦霞罗裙,个子高挑身材姣好,皓腕轻纱,甚是妙曼。她颔穿过人群,后鬓簪着朵硕大的粉色牡丹。
暮阳看不到她的面孔,但想来定是个绝色佳人,不然众人脸上也不会显示“惊艳”二字。她再次将目光锁在匾额上,冷哼:“凌月楼!就这脑子也想挑衅我月扇坊!”
若是暮阳,楼中美人第一次亮相定要她蒙块轻纱,隐隐约约显露美色,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勾起男人们的好奇心。
“哼!好大的口气!换了名字又怎样?要凌驾在我月扇坊之上,还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说话的是楼下倚门观望的木字辈姑娘一行人。
“就是!自个徐娘半老,以为弄个年轻姑娘来就能跟我们叫板,简直白日做梦!”木一双手抱胸,一脸鄙夷瞪着花娘的背影。
暮阳转身,见千行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底下凌姑娘的身影。那边花娘尖锐的媚音传来:“各位,适才那位便是我凌月楼的当家花魁。今晚辰时次登台,还请众位多多赏光!凌月楼的未来,可要仰仗众位恩客啦!”
暮阳回身,见一群华服男子涌进凌月楼大门,冷笑道:“千公子难道不想去一睹凌美人的芳容吗?”
千行垂眼看她,目光肆意在她脸上游走,倏尔笑道:“坊主这是在下逐客令么?怎的一丝余地也不给自个留着?”
“千公子是觉得暮阳会输给凌月楼咯?”不待千行回答,她便甩袖自顾离去,“我今儿晚上倒想去瞧瞧凌美人究竟是何等风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暮阳走远后,红丫头来到自家公子身边,努努嘴,嘟囔道:“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刚还道谢来着,这会子就冷下脸来了!”
千行嘴角噙笑,摇摇头,回到桌边喝起酒来。在他看来,暮阳就像那两款梨花酒,时而如青花白瓷梨花酿,温和可亲,时而又如朱玄纹白瓷梨花酒,烈性傲慢。思及至此,他不禁又笑起来。
“去帮我办件事,如何?”他侧目含笑看身边的红丫头。
“是!公子有命,丫头岂敢不从?”红丫头翻白眼,对公子的客气又气又好笑。
他合扇,轻轻敲在她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