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傍晚的镜门下就聚集了一大群坐街人。这群心窝子里激情燃烧的演讲大师依旧准时聚集过来,蜷缩在背风墙前为谁能够选得上村主任这个命题挣得面红耳赤。
偶尔,一阵风夹杂着雪沫子刮过,人们的脖领子里便凉凉的来上一下子。人群争相站起身弓着腰,低着脑袋呼啦完脖子后,又开始新的话题。这些人中,明显有张家人是赞成张家的,林家人是赞成林家的,其余极少部分也有念着这么多年平等好的。
树生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杂谈。在他看来,这些似乎还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他望着周围白茫茫的世界,又看了眼嘈杂议论声中的蹲着的一群黑棉袄,起身进了院子。
林玉楼知道大儿子学校里艰苦,烧炕的时候特意多填了把柴火。大约半小时后,又进屋把手塞在褥子底下摸了把,才放心的回屋去了。
闻着灶里烧炕浓重的烟火味儿,树生、树民小哥俩躺在暖暖的热炕上合计着榨油的事儿,很晚了还没睡。
突然,“当当,当当”院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是林玉楼拖拉着鞋出门的声音。
不一会儿,院子里出现了一个人,拉着玉楼的手说:“你可得选我呀!。。。。。。”
树生下意识的起身,蹑手蹑脚的趴在窗台上,把破窗帘子掀开了个缝儿。
崔建国!他的心里跟着一紧。不是前几天还打架呢吗?怎么?树生的脑海里开始像麻花一样拧巴起来。
“玉楼啊,咱两家闹归闹,明儿你可得选我啊。林春雨小子不行!小琴、张大寨更是祸祸儿。我听说他们几个卖了牲口卖了房家家送钱,我也没得送,也不想那么干!说我不当了都不行,非又把我弄台上选一回。哎!别人我不管,有你玉楼一票,剔不了我崔老大秃子就行啦!感激,感激啊!”
树民不知道啥时候趴在了树生身后,轻声说:“啥情况啊这是?”
树生轻轻的把窗帘合上,拉着树民坐在了炕上。
一会儿院儿里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父亲关门的声音。
“你说这崔建国啥啥意思啊?啥叫不当了还不行?”树生问。
“哎!这还不明白?就是把他弄台上,选不上是他人不好。大伙儿以后都得仇视他,这样春雨的地位才巩固!要不还跟篡位似的,就是这样更名正言顺呗!”
“哈哈哈,啥呀?春雨这么折腾着家家送钱。啥也挡不住他呀!妈还指望宝符袋子能为你撑腰呢!嘻嘻、嘻嘻!”
“嘘!”树民手指放在嘴边,转头把耳朵递给树生。意思是又有人来了。
果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接着又是父亲出院儿开门。
树生又把窗帘拉个缝时,看到的居然是白见喜!
朵儿的父亲也要当村主任?这个病秧子平时下地都困难也要竞选?他的到来大大出乎了树生的认知之外。龙珠峪人疯啦?这个问句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开始一遍遍重复的问着。。。。。。
一向嘴不把门爱开玩笑的树民此时也闭着嘴唇,把头扭向了一边,嘴里嘟囔着:“他哪儿来的钱?农业税交不起打架闹得全堡里风风雨雨的,就算一百户一家十块也得一千块啊!当官真他妈诱惑力太大了,太疯狂了!你老丈人实在是不一般啊!”
树生瞪了树民一眼,道:“哪儿跟哪儿啊?别瞎说啊。”
“看来!晚上的人和太阳底下的都不是一个人啊!哎,也许当了官就有钱治病了吧!”
树生没啃声,
树民也不再吱声了。
送走白见喜返回来时,林玉楼把一张十元的纸票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用脚后跟使劲碾了几圈后弯腰捡起来随手扔进了猪圈转身进了屋。
外屋传出了树生妈的骂声:“你疯啦,那是十块钱儿啊,那是钱呀!”
“买棺材的钱儿都没有,干这个。哎!老二真是瞎了眼大白天的挡在镇长面前惹祸。真是瞎了眼啊!”
林玉楼念叨着,咣当一声关上了屋门。
“当了村长不就有了?你扔了他干啥?我去拾去!孩子念书十块钱买多少馒头啊!真是的。”
母亲的话音刚落,便又传出了开门声。。。。。。
母亲的举动在林树生心上重重的一击。他不再关心院里的敲门声,听着母亲大冷天披着被子在猪圈里拾回那十块钱返回来的关门声,钻进被窝蒙着被子睡去了。
林树民掀开大哥的被子说:“估计没了,大前儿个开始就来了好几个,林春雨和小琴嫂子还有张大寨夜里个都来过了,他们给的多,一人都是三十到五十不等!”
树生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说:“睡吧!明儿我还要回学校呢!你琢磨榨油吧,先挣点钱垫个底儿,再过几年种葡萄!依我看,这道沟里最后都得变成葡萄架!龙珠峪的村主任太臭啦,你别掺和啊!”
树民笑了笑说:“嗯!睡你的吧。妈还指望宝符显灵呢。我怎么也得摆个架势应应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