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北哄着周童去了那个地方。
周童精神亢奋,不愿意坐车,两人沿着后海一路走过去。一路上周童都很开心,她步履轻盈笑容可掬,看上去神采奕奕美丽动人。有时候连顾北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如果这是个错误,问题会很严重。就在他们快到了的时候,周童一眼看见自己的妈妈和闻讯赶来的叔叔站在不远处。她忽然清醒了,转过头来伤心的看着顾北。你骗我。
我这么相信你,你送我来这里。
顾北想起周童以前在校艺术节上表演时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这是个好女孩啊。顾北拉着周童的手耐心的说,我们只是进去找个老师说说话。一会儿就出来。好不好?
我还能出来吗?周童的眼泪在眼圈里转。
能,当然能。
真的?
顾北点点头。
那你送了我来,答应我你等我,接我出去。
顾北又点了点头。周童含着眼泪笑了笑,顺从的跟着妈妈和叔叔进去了。
周童说,生病以后大家都让着我,只有顾北会说我,跟我吵,我觉得他是不一样的。
周童轻描淡写的和小初说,我生过病。当时的情形可没有这么轻松。她家一屋子高级知识分子全都吓坏了,如临大敌。爸爸妈妈愧疚极了,觉得是自己对女儿太忽视才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后来经过医生讲解他们才明白,这种病并没有那么可怕,说到底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出了毛病。和感冒发烧肝炎肺癌一样,关键是早发现和对症治疗。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宽松的生活环境。
周童很幸运,她在发病伊始的急性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家人对她也关爱有加。那以后她的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好。童童的妈妈不放心,想办法找人帮忙弄成单位借调,到周童的学校当了一年老师,教高中物理。顾北也上过她的课,老实说,周妈妈的教学风格只适合部分学生。她的思维属于极端跳跃式的。一道题有时会同时开三种解法,只开个头,找不同的同学上去解。有人思路错误推理不能继续,她并不计较对错,亲自接着这个同学顺着思路推下去,柳暗花明当然皆大欢喜,也有山穷水尽的时候,她再给大家分析根源性的错误。这种完全不照课本来的教学部分学生很喜欢,部分学生很苦恼。
无论如何她尽心尽力了。而且守在学校里,她可以近距离的观察女儿。除了顾北,没有人知道李老师是周童的妈妈。
顾北第一次和周童发脾气就是为了童童的妈妈。
周童说,顾北跟我嚷嚷,再跟李老师大嗓门当心我抽你。我哭了一晚上谁都不理,可是我觉得顾北是我最好的药。
周童的病被药物控制好了,她一家人却都‘病’了。这个‘病根儿’是爱。大家生怕她受委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呵护她才好。这种对待让周童苦闷,因为这几乎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喂,你有病。她和家人谈过,没有太大改善。甚至妈妈为了她还调动了工作。周童苦极爆发,有时候忍不住会由着性子来,对妈妈发脾气。周妈妈原来对女儿管教很严,这时却可怜她病着不明白,也不和她计较,只是晚上自己偷偷洒点眼泪就完了。结果有一次在路上碰巧被顾北看到了,顾北看不惯劈头盖脸的骂了她一顿。周童大怒而去。可是后来她服软了。从那以后她常常和顾北在一起。因为顾北当她是一个‘正常人’。这对周童很重要。
周童说,从那以后顾北成了我很重要的好朋友。然后故事就中止了。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夸张的叫,阿呀,不行了,不行了。太丢人了。我出去呆一会儿,你帮刘天章看房子。说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52
周童擦干了眼泪,走进隔壁的房间。刘天章正在那里吸烟。
哟,刘妈开始走颓废路线了。说着,周童把手上捏着的香水盒摔在自己的背包上,又把帽子也摘下来扔上去,她随手抿了一下头发开始动作粗鲁的收拾行李。
刘天章默默的走到周童身后。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吗?周童语带讽刺。
刘天章蹙着眉头,童童,别这样。今天住在这儿吧。你不是说回去家里也没人么。
没人那也是我家。周童哭了。刘妈,我知道你们因为赵小初的事儿都讨厌我,对吧?我也觉得我坏透了。可是我真的很难受。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从那天晚上开始的所有事,如果我没缠着顾北要回家拿南姐给我买的东西;如果我没有在楼门口碰到赵小初;如果我多问了一句他是哪个班的;如果我没有把他带到咱们那儿去;如果我不张罗着让他跟我们一起玩;如果我不操心他那些七七八八的事。不会有今天!至少什么都能保持不变。
我知道我不该怪小初的,可是你知道么,我就是忍不住会想,象他这样的人不就是用这种永远小心翼翼,永远可怜巴巴的样子去打倒别人么?他永远忍耐,永远退让,所有的人跟他在一起都是坏人。我不想当坏人。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和顾北认识这么久,他很少跟我急,有数的几次,一次是为了我妈,后来全是为了他。可是我那时候还傻乎乎的和顾北吵架呢。
刘天章把周童拉过来圈在怀里,周童哭得完全没了形象。你们都变了。你们都偏心他。你天天写信要我回来。顾北也写信要我回来。他有什么干嘛不自己去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刘天章说,周童,我知道你委屈。不过哥得说一句,哥不偏心眼儿。哥心疼你,跟心疼天玥是一样的。
周童忍不住噗的笑了一下。我可没你妹妹那种本事。早知道不学琴了,还是散打管用。笑完了忍不住还是哭。还说心疼我呢,你还不是挤着我回来。
刘天章说,童童,你是个明白人。我承认我是看着小初不落忍。你知道每次他看见你的信有多高兴吗?好些事儿,我不知道。我也不打听。我就是琢磨着,要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你也憋屈不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是你不服,咱们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