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说,你这些年怎么就没觉悟呢,而且语文还学的不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人民民主专政,重心本来就是专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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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送走了刘氏兄妹,顾北把卷着放在画筒里的照片拿出来放进镜框,挂在书房墙上。
这是一张赵小初的单人照,顾北给他拍的。大一那年的夏天,小初他们军训回来,顾北一看见他就乐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孩儿兴冲冲的推开租屋的门,冲着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瘦归瘦,小初训练回来,身板挺直了,个子窜高了一点。而且军装好像很适合他,看上去人精神了不少。
顾北心里一动,想辙给他弄了一双上好的小牛皮高腰军靴,配上条迷彩军裤,上面穿一件泛黄的无袖军绿色棉衫。初秋,天高云淡的时候,顾北和小初去圆明园废墟玩,小初第一次穿上了这套行头。他有点腼腆,也有点好奇。尤其是对那双靴子,不经意的时候会侧过身抬起脚来看看,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顾北看着他就想起街上穿着一踩就发光的运动鞋的小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自己的脚后跟,就象追着自己尾巴尖撒欢儿的小狗。后来他瞄准了机会抓拍了几张照片下来。这一张是最好的,小初脸上有个隐约的笑容,单纯天真的欢喜。
小初扒在门上看顾北干活。两人目光相遇就一笑。
不回学校去住吗?小初问。
顾北退后几步看看,走回去调整了一下角度,头也不回的说,不打算收留我?过两天我可就要走了。
小初看着他笑。顾北知道这是表示他很高兴顾北在这里的意思。即便两人在一起很久了,有些话小初还是说不出来,比如说,我当然高兴你留下啊!多久都行!顾北琢磨着要是有一天这种话从赵小初嘴里冒出来了,自己指不定能当场心脏病发作。
收拾好了两个人休息,小初枕着鼓北的胳膊。顾北侧身躺着看他。趴一天了,累不累?
摇头。什么都没干。而且刚进内科就请了好几天假。小初忧心忡忡。
顾北说,歇了吧。你给我打住。新时代不提倡焦裕禄了啊。病房没了你个傻孩子还就不转了呢。
哦。
顾北捏他的鼻子,揪他的耳朵,说,哎,你这么缺心眼儿,一个人待着真让人不放心。要不然你请假跟我一块儿去培训吧。
小初想了一会儿嗫嚅着说,恐怕不行。你要去六个月呢。我怕学校不同意。
顾北沉默着摸小初的头发。刚进病房的时候,小初觉得原来理的发型显得太少相,就偷偷跑去弄了个板寸,指望着添点威猛气。效果不怎么样,没办法,他上学比人家早两年,又是个白皙斯文的南方人,怎么看都是个娃娃大夫。那时候顾北被派到美国作交换学生,回来看见笑坏了,把傻孩子举起来前看后看,最后说,原来是个小居士,现在是个小和尚。小初撅了半天嘴。
其实,顾北心里并不像他跟刘天章交待的时候那么轻松笃定。家里的确有些压力。
小初的出现并不在顾北的人生规划上。他喜欢运动,喜欢自由,喜欢结交朋友。按照早期的计划,他打算在完成大学学业以后工作两年,到国外读个书,进一个好一点的投行。以钱赚钱这是最容易的。打拼得差不多以后可以半工作的性质,有时间到处走走,人生苦短,值得经历的太多。为了这个长期目标他做过不少准备,顾北身体很好,而且受过野外生存训练。他也修了大部分数学专业的课,学分还很不低。
这时候小初忽然从天而降,把一切都改变了。顾北可以变通。家里却不一定。上次为了去交换的事,顾北和顾南把话挑明了。在那之前两人已经默默过了几招。顾北上大学以后,顾南曾经放了一笔美金在他这儿,让他炒股票,每年上交15的利息。说是帮自己挣化妆品钱。前一阵顾南什么都没说就把本金收回去了。算是给顾北提个醒。早些时候顾北赚的钱后来用来买了小初现在住的的房子。
顾北发现自己成了交换学生,把顾南叫出来兴师问罪。
顾南一点也不否认。姐弟俩都是痛快人。
顾南说,北北,姐姐是为你好。是我找人去找你们学校了。怎么了?凭你的成绩本来也是应该的。你自己不想去,为了什么?
北北,姐姐不诋毁你的感情。有时候你以为的爱情不过是脑袋一热。那孩子的事我也打听过了。姐姐只是担心你,你从小就仗义,喜欢揽事儿。别的也就算了,这回不是小事儿。难道你守着这么个人,过不正常的日子,别的就都不要了?前途也不要了?
顾北皱着眉不吭声,顾南接着说,再说了,你跑过来气呼呼的。我玩儿邪的了吗?玩儿阴的了吗?北北,你们俩都是学生,周围太单纯。有时候感觉校园里的世界就是一切了。外面不是这样的。姐是过来人,也吃过亏。你是我弟弟,姐不愿意看你走弯路。你出去,分开一段时间试试。
我要真想对付你们,说容易也容易。
姐弟俩目光抗衡。顾南有点急了,她冷冰冰的说,你看着办吧。爱去不去。现在你们学校不是在搬迁扩建吗?我听说捐够一栋楼可以自主命名,要不让你姐夫砸锅卖铁,咱也捐个楼出来就用你们俩的名字,让大家都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