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坐在黄梨树下,拍了拍石桌,又仰头看了看光秃秃的树。
徐原青上前才坐下,就见他撸袖子,勾勾手示意他放胳膊诊脉。
徐原青听话,常老食指和无名指按在他的脉搏上闭上眼睛,向长远立刻示意奉茶来得左越不要说话。
光秃秃的树枝拦不住阳光,院子里大片的金黄,盯久了会觉得眼酸,但光并不炽热,许是因为冷风阵阵消减了他的热气。
寒风瑟瑟,地上零星碎叶滚动,院子里落针可闻。
良久,常老才收回手,看徐原青的眼神带着几分敬佩,“你练过武?”语气并不疑问似是笃定,他捏着徐原青的手看了一眼更加笃定了,“还是暗器。”
徐原青早些年不服输,胡闹的要练武,还闯过军营,后来李英哭闹,他就改练暗器了,好防身,也算是安慰自己不是废物。
向长远着急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命不该绝。”常老朝左越招手,从他托盘里自取了一盏茶,“呼呼”的吹着热气,那边徐原青和向长远都紧张的看着他。
常老抿了口茶才道,“你平日是不是动气大些都会难受,尤其是用力气后更是蚀骨灼心的疼?”
徐原青点头,这也是他不敢轻易动武的缘故,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而且越发严重。
“我若是没猜错,你身上这个蛊虫是你幼时就有了,它靠着你的血肉精气为生,你长大它自然也长大,你只要稍一用力周身血液流转,它就游遍你全身,你自然抓心挠肝的疼。”
向长远听着眉头紧锁,拳头握紧,满眼心疼的看着徐原青。
常老语气淡然,挥手指他的院子,“诶,亏得你是大富人家,流水一样的补品供养的你的身体,若是寻常人家,恐怕五脏六腑早就被啃食干净了。”
李英疼他,紧着他的都是最好的,他心里感恩,即便厌食也会吃一半,所以这身体才养到至今,听常老的话,他平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余悸。
徐原青仰头看向长远眼睛发红,轻轻拍了拍他手,示意他也坐下,回头吩咐看门的左越,“阿越,去把这些年来我用过的药方和药渣都取来,请常老看一下。”
常老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行医配药自然要知道病人先前的病状,徐原青不仅事事配合还十分周到,这个病人很得他心。
“你这蛊毒有些蹊跷。”常老看他不是脆弱之人,说话也不加隐瞒委婉,将他的病状托盘而出,“以你的身家,即便体内养有蛊虫,年纪尚轻,身体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向长远惊疑,“什么?”
常老放下茶盏,难得的正色,“你虽然习武但看得出你不过劳,也鲜少用力,这宣平侯府家大业大,好生养你,你活到而立之年没问题,可如今我看,你却没几年好活了。”
徐原青眉头微动,“所以……”
正好,左越将东西都取来了,三人噤声,常老认真先挑着药方看,起初神色如常,看到后面却皱了眉,放下药方再验药渣,眉头紧锁,神情严峻。
向长远见状紧张起来,手脚冰凉,心被紧紧地拧着,小心翼翼的问,“怎么?”
“你这仇家,要是把对付你的这点心思用在别处,恐怕已经有一番大作为了。”常老仍了药渣冷笑,又翻了翻药方,看他们神色凝重,沉声解释,“你这个病不懂蛊术的人看,给你开滋补药方并无问题。”
“但你这几个药方,与其说给你吃,不若说用来喂养你体内的蛊更妥当。”
闻言,向长远瞳孔微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原青,心疼的握住他的手。
徐原青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每张药方都请太医院过一遍,又请城中的大夫在过一遍,确认无错后才会用,没想到防了个寂寞。
他来这个世界后,昏睡和清醒时都感觉身上被撕咬着,痛苦不堪,他以为有人下毒害他,他才那般痛苦。
那时,唯一的稻草是李英,他求她救他,说有人要害他,李英看他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立刻着人将他院里人和物换了一遍,包括大夫也换成了宫中太医,药方也全部重拟。
后来他逐渐好转,和太子闹翻后,府上大夫他一个都不信,药方都要经过几方人看了才肯喝药,疑心不除时宁愿不喝药。
常老看他眼神不对劲,有些癫狂之症,想必是在盘曾用过的大夫,忙提醒他,“这些药方要查倒也查不出什么,只要是行医救人,这药方有人替上一句,大夫就会首选这些,所以也不是说写这些药方的都是要害你的人,只是都太过巧了。”
徐原青微微垂眸敛去眼中诡色,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常老看他极力忍耐,意味深长的提醒他,“要害你的人,心思缜密,可不是这些蠢大夫比得了的。”
他拍了拍药方问,“你是不是换这个药方后身体好了许多。”
药方都经过徐原青的手,他看了一眼,是顾三知开的药方,细想确实是顾三知来后,他发病就没之前频繁了。
常老点着药方,满眼欣喜,“这小子挺有本事,只要你不胡来,这方子能多吊你几年的命。”
徐原青点头,记下了顾三知的恩情。
“我该如何配合常老?”徐原青神色淡然,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先把身子调理好吧,你是养蛊身,太虚,操之过急不是救你是害你。”常老起身又伸了个懒腰,抖擞肩膀,“你只需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时机一到,我会取出你试试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