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寿康殿前锦榻之上,韩太后一身华服金冠,满是雍容华贵之态。此刻的她,正专注于听取殿下户部侍郎徐元瑞大人的奏请。
因了此刻头疼之症严重,她不得不单肘撑案,将额头微侧于案前,借着手指的巧劲,轻轻揉捏痛处。然而此刻眉头紧蹙的她,显然已有些心烦气躁,对于徐元瑞的冗长赘述,强忍着烦赖闭目听着。
“徐大人,狄戎前来挑衅,边关粮草需求必增。既然霍将军请求朝廷支援,你拨些户银换成粮草,送去边关即可,何故又来烦扰哀家?”忍耐许久,韩太后此刻面带不悦愠怒便显,语气中全是不满。
闻言,徐元瑞立刻俯身抬手,小心翼翼道:“太后,非是老臣特意相扰。只是今年各地蝗灾频发,粮食收成不佳,税收多受影响,户部难以筹集足够粮饷支援前线。事关重大,近两日韩丞相又称病告假,微臣无奈,才来请示太后的。”
“徐元瑞,依你之见,朝廷这是国库空虚,没钱了?”韩太后面露愠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呃。。。。。。正是。”徐元瑞躬身埋头更甚,额头已有汗珠渗出。
“年初京兆尹贪腐一案,不是才收缴了二百万两税银入归国库么?这么快便花完了?”太后怒不可遏,指着徐元瑞的鼻子怒吼道。
徐元瑞惊惧,立刻俯身跪地,“太后息怒,今年各地蝗灾严重,多地欠收欠税,灾民更是无以果腹,卖儿鬻女。政府调用大量财力、物力,历时近两月,方将灾情控制。国库之银,除了救灾,其余几乎尽数用于购置狄戎军马军械,眼下,库银余量已所剩无几。”
至此,韩太后依然听得目瞪口呆、震惊不已,片刻回神之后,她随即怒道:“徐元瑞,你今日之言,是否非虚?若有半点虚假,哀家定不轻饶!”
“微臣不敢欺瞒太后,请太后明察。”徐元瑞此刻再次俯身跪拜,高声喊道。
户部银两支取均是有记可查,又都有韩弼州审核在前,他深知太后对韩弼州之信任,是故成竹在胸,并不惧怕太后细查。
韩太后深吸一口气,心知此事背后牵扯甚广,单单迁怒于徐元瑞难以真正解决问题,于是轻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待徐元瑞微微站起,太后方继续沉声道:“徐元瑞,你得尽快想出办法,筹措足够银两支援霍将军。大战在即,一切以前线战事为重。”
闻言,徐元瑞谨慎回道:“启禀太后,依微臣之见,目前有两个方法可行。只是。。。只是。。。”
见徐元瑞吞吞吐吐,韩头后不耐烦地挥挥手,“恕你无罪,说!”
“此二法,其一是削减宫中开支,节省银两以支援前线;其二乃是向民间筹款,号召富商巨贾捐款支援国家。”徐元瑞沉声,一口气说完了两条建议。
闻言,韩太后眉头紧蹙,暗自沉思起来:此二条路均非坦途。削减宫中开支,则宫廷生活趋于拮据,生活水准下降;而若筹款于民间,则可能激起民怨,加之蝗灾肆虐,恐造成朝廷内外交困,局势更趋紧张。
“徐大人,此两条路皆充满荆棘。”韩太后沉声叹息,“宫中开支削减,哀家固然可忍受清贫,但若因此导致宫中人心惶惶,疑心四起,无疑将威胁朝廷稳定。民间筹款亦非良策,一旦激起民怨,甚或民变,局势恐将更为复杂。”
徐元瑞面露难色,不知如何作答。正沉吟间,德宣公公此刻疾步入内,轻声禀报:“太后,肖将军求见。”
“哦?肖似韫?”韩太后略一沉吟,随即对徐元瑞道,“徐大人,粮草筹备一事至关重要,眼下既无更佳提议,便且先按你所言去办吧。事不宜迟,你下去准备吧。”
“是,”徐元瑞闻言,应声退下。
随后,肖似韫将军一身寒光铁甲,大步流星跨入内殿。
行至殿中,他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臣肖似韫参见太后。”
“肖将军免礼。”韩太后直了直身子,正襟危坐,轻问道,“将军今日觐见,所为何事?”
“启禀太后,陈统领两日前在京郊捕获一传递消息之叛徒,陈焕顺藤摸瓜,查至叶家头上。陛下听闻此事,第一时间下令查封叶家,抓捕叶承严。此刻叶承承严及其嫡子、嫡女,已押入台狱。后续如何审讯,还请太后示下。”肖似韫拱手禀报。
“叶家?”韩太后闻言,眼中亮色一闪,随即恢复平静。她端起一旁茶水轻抿一口,方缓缓说道:“审讯之事,按律进行即可。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遵旨。”肖似韫领命而去,殿内恢复宁静。
韩太后此时放下茶杯,闭目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内心波澜。
叶家为前朝老臣,深得先帝器重,深耕多年,他他在朝中势力遍布。新帝登基这许久,之所以一直留着他,一是以其为饵,引荣诃出来;二,便是利用他,将叶家势力尽数挖掘,好连根拔起。眼下荣诃逆贼虽未伏诛,但总算是有了些线索。叶承严虽蛰伏无为,但始终是个大患,既然此时叶家羽翼已剪除大半,叶承严又露出马脚,不如就此杀了他,顺势而为,永除后患!
“启禀太后,紧急军报送达,狄戎大军已集结完毕,即将对我大荣边境发起进攻。”正沉吟之际,德宣领着内侍太监气喘吁吁进来汇报。
闻言,韩太后大惊!集结如此迅速,看来荣狄两国之战已迫在眉睫,无可避免。
“传旨下去,命霍将军做好迎战准备。同时,户部加快筹备粮草,确保前线供给。”韩太后威声下令。
太监领旨,疾步退身而去,韩太后此刻心情沉重,压力陡增。
身为大荣皇太后,她深知狄戎铁骑强悍,加之国内近来灾荒频发,一旦处置不当,极易引发内乱,动摇国本。
局势严峻,韩太后眉头紧锁。此用人之际,她与兄长之间,需尽快放下争执歧义,集中应对内患外敌。
“德宣,”沉思片刻,韩太后抬手叫了德公公至身前。
“太后,老奴在此。”德宣疾步过来,俯身太后耳侧轻回。
“速去御书房,告知陛下,即刻解除对皇后之禁足。”韩太后目色坚定,沉声吩咐道。
“奴才遵旨。”德宣领命而去。
此时,韩太后方长舒一口气,再次将身子侧了侧,抬手揉捏起刺痛的双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