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嘎”一开,她看到了大块大块的白色,就像回到了记忆中父亲的葬礼上。
着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的中年女人抹着泪问她是来吊唁吗?
她慌忙收好手上拿着的写着“猫星酒店遣散金”的红包,却被女人看在眼里,脸色一变,厉声喊:“谁要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女人说完,气得翻白眼,几乎要晕过去。
屋子里的人闻声跑出来,七手八脚扶女人进里屋,剩下的人把卓星月团团围住。从他们的骂声中,她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被猫星酒店辞退的中年男人找不到新的工作,于是跟着亲戚家的渔船出海打渔养家,前日撞上暗礁失事沉没。
看着遗像,她一下子想起了这位大叔,他是被辞退的那批人里唯一没有骂她的,在大家闹翻天的时候,他还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小姑娘,不要在意,人生的大风大浪还多着呢。你要是倒了,酒店怎么办?”是他慈祥的笑容抚平了她心里的痛苦。
刹那间,卓星月哭得昏天暗地,围着她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下了骂声。
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出血。她站起来时,无人再敢拦她。她留下酒店的遣散金,还掏出了身上剩下的所有钱,心里却明白这弥补不了什么。
当她走到巷子口,杨决正因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来而下车前行,照面之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杨决没有代表蓝洋企业来巴荷岛执行海滨乐园的计划,猫星酒店是不是不会面临困境,馨姑妈是不是不会辞退人,那个大叔是不是也会好好活着?
杨决在意她怎么流泪了,更在意她的脸上怎么有血迹。他心急,正要擦净她的伤口看看伤得重不重,却被她一把推开,仿佛他的触碰是件很恶心的事。
她推开他的时候,相隔很近,明明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到处是抓伤,明明感觉到他的身体是滚烫的,可她却刻意忽略这件事,指着巷子深处的人家,极其悲痛地问:“你知道吗?你执意推行的计划,意外造成了一个好人的死,一个家庭的破碎。你摸摸自己的心,你不觉得愧疚吗?”
杨决也是这才得知此事,面对她的审问,他认罪,凝重地说:“我会补偿他们。”
听到这句话,卓星月笑了,笑得凄凉,泪水再次滚出眼眶。“用钱砸吗?就像你爸爸曾用钱砸我一样,你也学会用钱去砸别人吗?”
杨决后退一步靠着墙,只有这样才能勉力站着,迎接着她最伤人的攻击。她精通他的弱点,知道说什么话才是令他最痛的。
“我去道歉。”他艰难地转身,往里慢慢走去,清瘦的背影无比落寞。
卓星月没有等他回来,也没有跟他去,而是选择离开。人生这么长,他们同行过一小段美好时光,曾以为会一直一起走下去,从今以后却踏上分岔路口。
唐兰曦不放心杨决,下车跟上去,与卓星月擦肩而过时,她扬起手。
“咳咳,兰曦!”杨决咳嗽不已,及时喊一声。
唐兰曦咬破嘴唇不甘愿地收回手,只在卓星月的耳边深恶痛绝地说:“我真恨不得把你丢到海里喂鱼!你到底要他做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那家人必定迁怒于蓝洋企业,绝对不会善待送上门的杨决。
遣散费发放完毕,卓星月在晨会上向馨姑妈汇报情况,听到老员工的死讯,馨姑妈面露悲伤,但对她却和颜悦色了一些。
“这件事我知道了。星月,你做得对,除了之前拖欠的遣散费,你还掏自己的钱补贴了一部分,一会去财务室报销。方君,你待会也去财务室领五万块,送去表示酒店的歉意。”
方君面露为难之色。“妈,我们的财务状况已很艰难。”
馨姑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很生气方君在这种情况下吝啬,教训道:“做酒店就是做人,如果不善待员工,我们算什么好酒店。干脆倒闭算了!”
方君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馨姑妈继续安排事情:“你不愿意的话,这事就交给星月去办。还有,既然星月愿意帮忙,那你就带着她一起去多拜访几家旅行社。现在散客不上门,我们只能和旅行社打好关系,加深合作,他们多带点团客来,至于佣金标准,只要能成,可以让步。”
方君闷闷地应下来。
吩咐完这一切,馨姑妈揉揉额头,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卓星月领了钱再回到那条巷子,杨决的车仍留在原处,巷子口还停着一辆救护车。
她停下来,让救护车先走。车经过她身边时,她抬头,似是在车窗上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她忽然有些惶惶不安,失魂落魄地往巷子深处跑去。
那户家门前果然喧闹,家属看到她回来了,不像昨晚那么情绪起伏剧烈。“你们酒店和蓝洋企业都很有诚意,我不会再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