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寅午瞥他一眼,一向只关注项目和奖金的万融第一估值手在意这些边边角角感觉怪怪的。
宝绽放下电话,正琢磨《浔阳楼》的身段,忽然听到小小的一声“噗”,没一会儿,邝爷在走廊上喊:“阔亭!宝儿!快来快来,水管爆了!”
宝绽赶紧从屋里出去,远远的,就看厕所那边漫了一地水,时阔亭和应笑侬冲过去,淋成了一对儿落汤鸡。
“师哥!”宝绽喊,“堵管子没用,跟我下去拉总栓!”
总栓在一楼的洗手房,六七十年历史了,锈迹斑斑,时阔亭扳了半天也没扳动,后来应笑侬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大扳子,三个人合力才把水止住。
抬头往上看,走廊的墙皮已经湿透了,一块一块往下掉,“换水管又是一笔钱,”应笑侬来气,“这老天爷,逼死我们得了!”
“那也得修啊,”时阔亭无奈,“不修水都没得用。”
“修修修,拿什么修,”应笑侬这两天心情不好,“你有钱?”
“没钱想办法啊,”时阔亭和他一样,“你跟我吵吵什么!”
宝绽在他们的争吵声中低下头,想起前两天摆在面前的那两万块钱,他非常后悔,戏文里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不是英雄,哪来的脸不要人家的钱。
掏出手机,想着应该还能找着梁叔的号码,唰的一下,头上的灯灭了。
“哎?”应笑侬甩着湿淋淋的裤裙,去走廊上开大灯,啪啪摁了好几遍也没亮,“怎么回事?”
“……操,”时阔亭反应过来,“断电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
“上个月没交电费,”时阔亭懊恼,“实在挪不出钱。”
应笑侬火了:“你再没钱,电费得交啊!”
“你冲我吼什么,”时阔亭扯着脖子,“有本事你管钱!”
“如意洲又不是我家的,我管什么钱!”
“那你就少吱声!”
“我说你个……”
“好了!”宝绽吼了一嗓子,抬起头,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扫过,“都别吵了,”轻轻的,他说了三个字,“散了吧。”
散了吧,戏班子是不能说这三个字的,过去演《白蛇传》,许仙的那把伞从不许在后台张开,就是因为“伞”和“散”谐音。
大伙愣愣的,互相看着,宁愿把他这句话理解成“都给我滚远点”。宝绽握住左手上那只银镯子,他妈留给他的唯一东西,此时此刻变得千金重,重得他抬不起腕子,甚至要一头栽倒。
邝爷给应笑侬和时阔亭递眼风,让他们先走。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停水停电的筒子楼里怯声问:“宝处,刚才那句‘散了吧’,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宝绽没吱声。
他是那个意思,至少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真的想如意洲散了,散了,就一了百了,解脱了。
老爷子伛偻着背,枯瘦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掌:“宝儿啊,你想散……就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