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宝绽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昨天和匡正打闹,他问他为什么穿粉西装,他不说,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只是一场相亲,为什么要这么藏着掖着?
匡正那桌上菜了,正好是饭口,杜茂茂打算对付一口再走,撕筷子的时候劲儿大了,湿巾从塑封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匡正看见,因为心思都在宝绽那边,下意识露出本来面目:“服务员,”他绅士地招手,“给这位小姐换一套湿巾。”
杜茂茂意外地挑起眼,说不好这种感觉,只是一件小事,心里却隐隐有些波动:“匡先生,你为什么急着结婚?”
匡正没仔细听,注意力都被小牛的话抓去了:“……就是一帮公子哥儿,爱玩,所以你们晚上唱,唱完了安排顿酒,演员方便就陪着喝点,别的没什么。”
宝绽为难:“我们唱戏的,酒不能多喝,伤嗓子。”
“啤的,没事儿,”小牛吃着店里送的开胃菜,“在你们的地盘,喝什么酒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匡先生?”杜茂茂发现自从隔壁桌来人,匡正就魂不守舍,她拿眼瞥着宝绽,“那是你什么人?”
匡正这顿饭吃的,简直日了狗了,筷子抓在手里基本没动过:“……我干弟弟。”
“干弟弟?”杜茂茂被这个称呼逗乐了,有点陌生,有点老土,还有点可爱。
“抱歉,刚才你说什么我没留意,”匡正压低声音,一点跟她演的心思都没了,“我怕他受骗,我听着点儿那边。”
说出这些话的匡正是最真实的匡正,杜茂茂戳了戳碟子里并不好吃的菜,微微一笑:“好,我不打扰你。”
她二十九了,是个成熟的女性,并不在意对面的男人是不是把焦点全放在她身上,她在意他是不是善良,是不是有责任感,是不是够资格跟她走进婚姻。
两张桌,一样的味如嚼蜡,宝绽那桌先散,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匡正说话,毕竟来相亲他都瞒着自己。
小牛结完账,宝绽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匡正见他没搭理自己,跟杜茂茂说一句“我去送送”,连忙追出去。
出门没几步就追上了,小牛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挥手先走,宝绽低着头不吭声,匡正往他跟前凑了凑,凑得要贴在一起,低声问:“生我气了?”
宝绽咕哝:“没有。”
“生气了,”匡正急着解释,“我是来工作……”
“瞎说!”他不说这个宝绽还不生气,明明是相亲,非不承认,有这个必要吗?
“我跟你绝对不说假话,”匡正一脸严肃,就差举着三根指头起誓了,“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静了一会儿,宝绽转身要走:“回家再说吧。”
“哎宝儿,”匡正叫他,“那个牛经理说的什么经济约,千万别理他,你去陪酒我不同意!”
“谁陪酒?”宝绽回过身,利落地系起西装扣子,姿势很英气,“我不用你管,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匡正回到店里,根本坐不住,跟杜茂茂道个歉,结了账返身出来,从世贸直奔萃熙华都。到大戏楼底下,他给宝绽打电话,边打边往地铁口方向看,果然,一抹亮蓝色的身影正远远走来。
匡正按喇叭,宝绽瞧见,没跟他赌气,径直坐上副驾驶。
中控一落,静谧的空间,两个人并肩坐着,匡正清了清嗓子:“我那什么……出来见人没告诉你……”
“哎你别这么说,”宝绽的声音有点闷,“我可没拦着你见人。”
“是,”匡正在金融圈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服软,“一件小事儿,你说呢?”
宝绽也觉得是小事,可这样的小事,他不明白怎么搞得这么别扭:“哥,”他眨动着睫毛,“你相亲……为什么不告诉我?”
匡正当然没有义务告诉他,可一个屋檐下住着,一张床上睡着,他以为他们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关系:“你是不是怕你有了,我落单……”
“什么有了,有什么了?”匡正赶紧撇清,“我就是给哥们儿个面子,勉强见一面!”
宝绽没应声,显然是不信,给哥们儿面子不会特地挑西装,勉强见面,也不会聊到结婚生子。
匡正握着方向盘,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不就是相个亲吗,有什么不能告诉宝绽的,这么你猜我想的,究竟图个什么。
“哥,你别顾虑我,你要是真有了……”宝绽心里头矛盾,他希望匡正幸福,可又怕他离自己而去,那就再也没有人吃他做的饭,赖着挤他的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