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二房、三房、四方,老管家收起伞:“都回了,在东花厅。”
应笑侬没再问,绕过曲折的之字形回廊,跨过一道道门槛,来到北院,高耸的正房就在眼前,他却拐到东厢,东厢房是一间佛室,肃穆的纯金佛龛背后摆着一张小床,床上仰躺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六十多岁,应该是染着头发去跳广场舞的年纪,却委顿地挂着吊瓶。
应笑侬惊讶,上次见面,他还没这么虚弱。
“回来了。”老人的状态不错,放下手里的相册,一双锋锐的眼睛投向他。
应笑侬在床前的软椅上坐下,仍穿着那些“奇装异服”,夹克上醒目的猛虎玫瑰刺绣,不男不女的裤裙,袜子上一边一只半骨的海绵宝宝。
段有锡缓缓把他看一遍,心里不赞同,嘴上却没责备,只是说:“我以为我不死,你不会回来。”
臭老头子,都这样了嘴还那么硬,“你让我回来干什么?”应笑侬冷着脸。
“你说我让你回来干什么?”段有锡有点激动。
应笑侬无动于衷。
“你爸快死了!”段有锡坐起来,恶狠狠瞪着他。
应笑侬很平静:“什么病。”
段有锡扭过头:“和你没关系。”
之后应笑侬没再开口,屋子很静,静得听得见窗外雨滴落下枝头的声音,半晌,还是段有锡先说话:“你给我回来接班。”
应笑侬笑了:“你明知道不可能。”
“好,”段有锡清楚他会这么说,“你不接班,谁也别接!我死都不立遗嘱,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让爱音集团灰飞烟灭!”
应笑侬才不怕他的威胁:“集团一直老二管着,管得很好。”
段有锡突然发怒:“你才是我儿子!”
应笑侬挑起眉,眼睛里锋芒乍现:“段有锡,你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们都不算数!”段有锡执拗地坚持,“我只有一个儿子,徐爱音给我生的儿子!”
应笑侬神情陡变:“别提我妈的名字,”他碾着牙,“你不配。”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段有锡却没喝止。
“我妈就是在这屋没的,”应笑侬盯着这张镶金的木床,“让你逼死的。”
那一年,他只有十一岁。
段有锡的脸瞬间灰败,眼神躲闪着,嗫嚅:“你妈……是病死的。”
“要不是知道你在美国有老二,”应笑侬咄咄逼人,“
她身体再不好,能死吗!”
段有锡沉默了。
“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只爱我妈一个。”应笑侬冷笑。
段有锡马上说:“我就是只爱她一个!”
“爱她一个,你成了四个家!”应笑侬腾地从椅子上起来,“老二只比我小一岁!老三和老二是一年的,你还搞出个老四!”
“我有什么办法!”段有锡的脸色发青,“你妈身体不好,我三十九岁才有你!”他指着这间金镶玉嵌的屋子,“我这么大的家业,你小时候身体那么弱,我捧金子一样捧着你,半夜做梦吓醒好几回,我不多有几个孩子,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