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汝汀在西山,匡正开车过去,兜里揣着那颗子弹。
段老爷子去世后,西山空了,连三房四房都搬出去,只有段汝汀,和以前一样住在跨院,她在这里最没有位置,却对这个园子执念最深。
匡正到的时候她正在工作,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冷淡地从电脑上抬起眼。这是他们时隔不久的再会,很难说谁胜了,匡正迫于压力退出段家争产风波,而段汝汀呢,虽然得到了集团权重最大的几家公司,但对董事会仍没有控制权。
匡正解开西装扣子,坐到她面前。
段汝汀审视这个男人,精明、准确、有侵略性,他来电话让她查爱音科技的股份,她查了,真就有问题。两周内持续有人在市场上买入,能追踪到来源的不足5%,不到国家规定的收购公布标准。
“这是有目标、有计划的狙击式收购。”匡正给事件定性。
段汝汀知道,形势严峻,但她不知道匡正来这里的目的,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
一颗子弹,叮一声,匡正丢在桌上。
段汝汀瞧着那截黄铜色的金属,笑了:“匡总什么意思?”
“段汝汀,”匡正没功夫跟她打太极,“生死存亡了,别兜圈子。”
他想开诚布公,想一笑泯恩仇,可惜,段汝汀不信任他:“5%而已,生死存亡?”她轻描淡写,“你吓唬谁呢。”
吓唬?匡正向前倾身:“路易威登宣布收购爱马仕的时候,持股已经超过17%,爱马仕家族的人都毫无察觉,你要等到那个时候才紧张吗?”
恶意收购大多是隐蔽性的,等猎物反应过来,已经被掐住了喉咙。段汝汀怕了,但不得不表现出强硬,匡正不是他的人,这可能是个阴谋:“你回去告诉老大,家都分了,少来惦记我……”
“段铎不知道我找你。”匡正说。
段汝汀没料到,惊讶写在脸上。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匡正指着桌上那颗子弹,他选择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把它抛出来,是想摊开一切,消除彼此间的猜忌,坦诚相见,“你得信任我。”
段汝汀怎么可能信任他,他当他是敌人,她曾向他打过一颗子弹。
“你的股票一直在跌,换句话说,爱音被市场严重低估了,高卖低买,你们是巧取豪夺的最佳目标。”匡正干了十年兼并收购,这些玩法他烂熟于心。
“被低估的公司多了,”段汝汀轻哼,“谁的股票不跌……”
“对,”匡正反问,“他们为什么盯上你?”
段汝汀其实知道答案,她移开了视线。
“因为你们分了家,”匡正一针见血,“两个配偶、四个孩子、一帮元老,你们的股权太分散了,要拿下你们每一个都易如反掌!”
他说得对,段汝汀无从反驳,到了这一刻,她才清楚地认识到,匡正一直强调的“统一”有多重要。
“我告诉你,”匡正接着说,“爱音科技只是个突破口,你们拿段家的产业不当回事,说分就分,人家要狙的,却是你整个爱音集团!”
一记重锤,段汝汀垂下眼,慢慢摘掉眼镜。
匡正站起来:“段家现在只有一条路。”
段汝汀抬头盯着他。
“统一,”匡正还是那句话,团结才是力量,“现在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