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信口叫人来将这满地崩的七零八落地碎片收拾了。
他后来再没说过话。
我也不说,只乖顺地捡起方才的绣活,安安静静地去绣花去了。
一直到半夜时分,我还是面朝墙躺着,身后人似乎像个冰窖,连呼出的气息都冷的令人抖。
我叹了口气,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这样冷呢。”
身后人轻笑了一下:“惯常如此,从前绾绾也时常这样说。”
其实那段日子,我是不愿想的。
我似乎用了整个上辈子,用了一腔热血去暖他冰若寒冬的身子和似乎千年不化的心。
太累了,累到每次我记起哪怕一分,都冷的抖。
半晌,枕边人轻声道:“沈姑娘,其实我想了十年了,她老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笑了一下:“那爷可想出来了么?”
他摇摇头,轻笑一声,泛着微微的苦涩:“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九岁的模样。”
我没敢回头,只是悄悄擦掉了满脸的泪。
容若啊容若,你真是一个多情的公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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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分,阴雨绵绵。那日容若惯常同顾贞观及一众汉人好友小聚。其实那日他出门前我便隐隐不安,他那时身子已经格外颓败了。可他执意要去,我便只能由得他去。
可他这一去,接连数日便再没来过。
五月三十这一日,明府派人来亲自接我。
我只远远瞧见那熟悉的丫鬟装束,心里便凉了半截,若不是侍女扶着,压根儿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那丫鬟走近了,面色沉郁,只是低声道:“请沈姑娘随奴婢走一趟罢。”
我的声音似乎都不像自个儿的了,颤颤道:“大爷出事儿了?”
她微微颔,垂下眸子,砸了一滴泪:“沈姑娘,大爷想见您最后一面。”
我是被小厮和丫鬟七手八脚地扛上轿的。
不过半个时辰的路,我歪在马车里,手脚早已冰凉,可却一点点地冷静下来。
人总有一死,左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儿。
我这样想着,越把自己蜷起来,咬着唇无声地流泪。
容若,你说,若一切当真是上天注定,我如今才知道世上的有缘无分,到头来终不及你我二人。
丫鬟引我绕过曲折绵延的游廊,穿过亭台楼阁,雕栏画栋,最后竟停在我昔日住过的地方。
她打了帘,屋里空空落落,唯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跪在床畔,清瘦而绝丽,同容若颇有几分相似。
我缓步而入,那少年转过脸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得我心里重重地一沉。
他红着眼眶,迟疑片刻,起身对我微微拱手:“沈姨娘好。”
我同他素未谋面过,可不过这一瞬,我便欣喜若狂地意识到,他便是我亲生的孩子。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欢喜地颤抖起来,却将想抱抱他的心思死命压了下去。
他的亲娘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