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缓缓抬起头来,他那原本明亮灵动的双眸此刻却显得有些茫然无神。只见他脚步略显僵硬,失去了灵魂一般,径直朝着摆放着王祖父棺椁的方向走去。
这是嬴政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而逝去之人是那位一直以来对他关怀备至、疼爱有加的王祖父。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年幼的嬴政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王祖父常常会派人将他寻到跟前,耐心给他讲述许多人生的道理和感悟;每当看到嬴政有所领悟时,赢柱总是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并慈爱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想着想着,嬴政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棺椁之前。
他凝视着眼前的棺椁,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然而,尽管内心悲伤至极,但嬴政却始终没有泪水夺眶而出。因为真正的哀伤到了极致,反而让人无法哭泣。
赢子楚默默的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看到嬴政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再让儿子继续留在这里。
于是,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姬:“还是先带政儿回去吧。”
赵姬微微点头。
在离开寿宫的途中,嬴政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空洞的望着赵姬,声音颤抖的问道:“阿母,王祖父他……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离开我们了吗?”
赵姬不知道作何解释,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只能沉默的将儿子抱在怀中。
与此同时,整个咸阳城都沉浸在一片悲痛肃穆的氛围之中。
大街小巷渐渐挂上了白色的挽饰,全城举目尽哀。
嬴政则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寿宫门口,呆呆地望着远方,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华阳宫,这座宫殿承载着赢柱生前无数的足迹与记忆。
它是赢柱时常光顾的寝宫,因为其中居住着他挚爱的姬妾——华阳夫人,故而得此名讳。
深夜,华阳王后身着挽服,坐在案几之前。身躯微微颤抖着,掩面哭泣。
这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件摆设都留存着她与赢柱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曾经相濡以沫的日子如今已成为遥不可及的过往,只能在回忆中追寻。
原本,华阳王后一直守候在寿宫之中,陪伴着已逝的夫君。
然而,沉重的悲伤汹涌袭来,吞噬着她的心灵。终于,她无法承受这般巨大的痛苦,身体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赢子楚怕了,他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让侍医好生检查一番后。赢子楚便让人将华阳王后送回了华阳宫。
“大王,妾身记得,在未登王位之时,您时常叹气,‘何时才能感受到王座的感觉?’后来,终于登上王位,然而,即便是坐上了宝座,也曾多次发出叹息之声,向妾身倾诉此刻方才深深体会到当年昭襄王所承受的种种辛苦与劳累。
但即便如此,大王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引领大秦去实现昭襄王未曾达成的遗愿!可谁能想到,正当大王刚刚正式登基,正欲大显身手之际,竟这般匆匆地离我们而去……”
华阳王后擦了擦眼角,踉跄的站起身来,芈宸在一边上前扶住她无力的躯体。
仅仅只是一夜之间,华阳王后仿佛就已经衰老了许多。
毕竟,人世间最为悲哀之事,莫过于是失去自己挚爱的亲人。不管是生养自己的双亲、相濡以沫的配偶、血脉相连的子女,又或是关系亲密无间的挚友,当他们永远地离开了人世,那种悲痛欲绝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曾几何时,一直都是华阳王后温柔的搀扶着嬴柱,而此时此刻,她自己竟也需要旁人的搀扶方可站稳身形。
她无力的说道:“芈宸,带我去寿宫。”
“姐,还请多歇息一下,待明日再去吧。”阳泉君芈宸有些担心的说道。
华阳抬起了头看了眼芈宸,这时候的她,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杀伐果断,有的,只是无比的哀伤。
芈宸见此情形,没有在多言,只是轻声说道:“姐,弟弟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