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饼,饼子。。。。。。”
张则快步回身取来饼子,掺合在一碗凉水里递给女子。
那女子端着碗吞几下口水,颤巍巍喂到孩子嘴边,边喂边开口念叨着什么。刘琰狠狠擦了擦眼睛,心脏剧烈跳动,感觉下一刻就蹦出嗓子眼儿,伸出手缩回来,再伸出去再缩回来,犹犹豫豫神情抑制不住的惊恐。
张则看清情形拉起人就走,没走几步刘琰疯了一样甩脱,几步跑近女子身前,朝怀中女孩鼻下探出手,只一瞬手指带动全身剧烈颤抖,泪水遮住双眼张开嘴想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耳畔传来张则呼唤,似梦似醒只觉眼中一片混沌,扭头望见城墙自远处慢慢接近,那道城墙似曾相识,散乱的拒马阻挡城墙,高高的墙跺紧邻深深的壕沟,矗立在眼前如此亲切又无比冷漠。
“牧子?”刘琰迎着城墙走去,绊了一跤好悬摔倒:“大角在哪边?”说完咧嘴笑笑拍打身侧空气:“说得对,大白天哪找星宿去?”
周遭再次混沌起来,犹如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又似乎仍旧保持着几分清醒,似梦非梦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中游离。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似乎踩到坚实,定下心神仔细看去,熟悉感传来,薄县城墙竟赫然在脚下浮现而出。
城墙下方一团黑洞洞深不见底,宛如一道无底的深渊。虚空不停变换逐渐有形有质,在深渊四周不停地蠕动着,时而如漫天翻滚的乌云,时而又如黑色巨龙盘旋飞舞。
从深渊底部隐约传来呼唤声,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那分明是鸭儿求救的声音,刘琰周身一寒,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猛然袭来,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入能抓到的一切。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坠越快,耳畔风声骤紧心中恐惧莫名,任凭如何努力张大嘴巴拼命呼喊,却连一点声音都无法传出。
深渊下发出一道耀眼刺目的亮光照,光芒竟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直直地朝着额头飞速扎来。。。。。。
一声惊叫坐起,借着皎洁月光看向手心中全是冷汗,头发如同洗过一般。身边暖炉滚烫,一股股热浪烘烤得燥热难忍,伸手打开车窗感受夜风轻微飘荡,微风拂面却浑身一冷,彻骨寒意再次袭来,躺进被子里缩成一团咬着牙抖如筛糠。
捱了不知多久,探手四下寻找张嘴想叫却依旧发不出声音,眼前忽然有是漆黑一片,已然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这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心中笃定肯定来过。
靠着记忆跌跌撞撞一路摸索行走,影影绰绰来到一片拒马阵,莫名恐惧让人不敢稍作停留,深一脚浅一脚过了一道桥梁,眼前出现木质城门。
踌躇半响,抬手没等敲打,那城门却自行打开,进入城内像是换了个天地,空气温暖湿润阳光柔和明亮,道路两旁商铺林立,马路上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不断从身边经过。
人们各个面带笑意神情很慵懒,似乎都没有什么要紧事去办,走在大街上仅仅是闲庭散步罢了,不时还有人影对着自己打招呼,人影明明走得很慢,到了眼前却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仔细去瞧对方样貌。
再回头城门已经关闭,归宿感让人莫名欢喜,这是家的感觉,很温馨,很舒服,很安全,俯身捡起两块石头,掂量一阵回头想要抛出去,刚转过身,双腿一软瞬间被什么未知抽空了所有气力,瘫倒在地心有不甘还想爬动,挣扎几下脑子一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荣与焉。”刘琰高烧不退,期间偶尔醒过来就只念叨这一句。
一路走到惮狐聚,找来大夫看过病情才得到控制,车队停下休养几天,直到病情好转过来才继续前进。
车队都是男人,伺候病人很不方便,张则为避免尴尬买了两个女奴隶照顾起居,刘琰问过都是大户家的女子,过去的少奶奶、大小姐如今也只能做下人。刚做奴仆还不能适应,端茶倒水难免出错,朱铄是个严厉的人,稍有不如意就拉出去抽鞭子。
“你别再打她俩了。”刘琰不止一次出言阻止,要不是病得没力气,早上手抢夺鞭子了。
“我这样做也是为她俩好。”朱铄倒是满心不以为然,过去已然成为过去,人活着总要面对现实。
刘琰无力阻止只好感叹世事无常,给了两个女人些钱悄悄打发走了。张则知道奴隶被放走后恼火不已,四万钱一个说放就放了,钱倒是其次,话说就算放了俩女人也得不着好,不用几天就会被人贩子拐了去再次卖掉。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人,怀里揣着钱出门就会被盯上,与其被卖进娱乐场所,真不如留在身边,回了许昌怎么说也不会亏待。
“我造得什么孽。”刘琰也后悔不已,目光涣散反复念叨这句话。
张则寻思半天开口劝解:“到许昌就好了,那里满是阳光,你前途无量。”
“我想回家。”
“嗯,许昌就是你家。”
“那不是我家,那是臭水坑,臭透了,脏透了,没救了。”
刘琰确实被污染到骨髓,抹布离开脏水才知道自己有多脏,不过也没啥可担忧,再放回去就好,脏水里污浊一片不会再觉得脏。
闻言张则一怔,眼神漂移闪烁像是在自言自语:“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刘琰说完转过身去,双肩耸动似乎是在抽泣。
张则不想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自己是个小角色,刘琰同样是个小角色,小角色注定随波逐流,注定找不到归宿,当选择进入角色的那一刻,就放弃了自身所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