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豆大的灯火就在房门一开一合之间,终于被风吹灭了。没有了这仅剩的一点明亮和温暖,这漫漫的长夜,只剩冰冷刺骨的暴雨充斥着天地间,偶尔的闪电和雷鸣,天地只剩灰白一片。
次日天一亮,便有人来院前拍门。哐哐哐,那架势倒有几分抄家的模样。砸了半天却没听见半点动静,来的几个人都挤在门前,从门缝朝里面张望了一会,然后索性派一个人翻过了墙头,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那人便在院子里咒骂了一声,“那小丫头居然带着人跑了!”
“什么?”堵在门外的几个人惊了一下,然后破口大骂了起来,可是人都跑了,骂又有什么用。只得骂骂咧咧地回去禀告。
和家族长的院子里,族长和煦和他的胞弟和旬正在坐着说话。
和旬一张嘴从一早开始就不停地怂恿他哥,“……哥,他们姐弟二人,亲娘早就死了,亲爹和昭那个福薄的,也都走了三年了。如今就是一对孤儿。恩哥儿才十一岁,担不了事,华姐儿被她那死鬼爹给耽误了年岁,如今都快十九了,老姑娘了,能得县城里周家公子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又不是把她没名没分的送人,嫁过去当个正经的妾,吃香喝辣,穿得绫罗绸缎,还有丫鬟小子伺候着,这样的好亲事,他们这对没爹没娘的姐弟俩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族长和煦眯着眼,不说话,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和旬到底跟他是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知道和煦那副道貌岸然之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哥,周公子可说了,他只要人,至于陪嫁的那些良田,回头就送给我们哥俩当谢礼。你想想,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和煦眼睛这才抬了一下,给了和旬一个正眼。
和旬心里呸了一下,就知道他大哥不见兔子不撒鹰,“哥,这真的是一门好亲事,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到哪里都说得过去。”只要把和瑶华赶紧嫁出去,和尧恩那个小毛孩子能当什么事,这和昭留下来的数百亩良田,过不了半年,就得落进他的手里。
至于和尧恩,听话就给他一碗饭吃,不听话,就送他去见他那个死鬼爹好了。
和煦还是不点头。和旬急了,“大哥,只要你不反对,回头,这数百亩良田,六成归你,四成归我,行不行?”
和煦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懂个屁!”喷出的口水溅了和旬一脸。和旬无奈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
和煦端起茶喝了一口,“和昭是过世了,可他到底留下了恩哥这条血脉。而且和昭那一支,他还有一个堂哥叫和煜,如今可是在京城里当大官的。你把华姐送给人做妾,回头那边知道了,你让我怎么交代。”
和旬眼珠溜溜一转,“切,这有什么难的。她那死鬼爹误了她的年纪,如今没爹没妈,哪个好人家看得上。华姐儿自己年纪大,生怕嫁不出去,所以自己上找着当妾的,这总怪不了我们吧。”
和煦立刻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只怕是想编排和瑶华,回头给她栽赃个“上找着当妾”的名声。不过吗,女大当嫁,女人本来就应该嫁人生孩子,她如今父母双亡,没有人替她说亲,还拖着个孩子般的小弟,能给城中富户当妾,也是个不错的亲事了。
和煦刚想点头,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往他这里跑。
和旬听见了那声音,正是他早上派出去的两个儿子和小厮。他立刻跳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和旬的大儿子骂骂咧咧的,“那死丫头居然带着她弟弟跑了!”
“什么?赶紧给我追回来!”和旬急得跳脚,她要是跑了,他的那些良田还有周家公子答应的谢礼可就全飞了。
和旬的儿子刚想转身去追,就被和煦喝止了,“追什么追?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不许追!”
和旬急得跳脚,“大哥,我可是答应周公子。”
和煦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呵斥着赶走了这帮族中整日偷鸡摸狗的小混混们。他才教训和旬,“你老实点,华姐儿只可能去一个地方,就是京城,去找她堂叔给她做主。她那个堂叔何煜,可是个大官。你在这乡下横行霸道惯了,只以为你自己厉害,可是只要她那个堂叔一句话,让你断两条腿,就绝不会断一条,让你今秋死,你就活不到过年。你别想着你那几亩破田了。我现在赶紧给何煜写一封信,你亲自送过去,就说是长辈有意替华姐儿操持婚事,结果她心高气傲看不上,这才闹出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