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庭眼中隐隐发红,怒极而笑,“这不可能,人人都害我,我可以不在乎。可未想到连我亲祖父都能对我下手,你们不把我当做骨肉至亲看待,这般害我,是拿准了我手里没有证据不能拿你们怎么样,是吗?你要不要试试,我去陛下面前说出实情,便是没有证据,陛下会不会信我?”
崔洮窘迫得无地自容,扶着床边,慢慢跪倒在崔晋庭面前,“二郎,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求你了,不能说,你要是说出去,崔家就全完了。”
崔晋庭忍不住低声咆哮,“所以,反正我已经被当做了弃子,反正我也没有好名声,就该乖觉地自淋这盆污水,从此自惭形秽,夹起尾巴做人,是吗?”
崔洮老泪纵横,“二郎,若不是你年轻气盛、肆意妄为,局面也不会坏到如今这个地步。虽说,我们有私心,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啊。祖父求你了。”
崔晋庭心中犹如被炙碳寒冰轮番折磨,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二郎,二郎……”崔洮吓得连忙去扶他。
崔晋庭伸手一挥,不容他靠近,“放心,你们不在乎我的命,我自己还是在乎的。只可惜,我从来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也是一样。我是不会顺了你们的意的。”
崔洮抹了眼泪,“二郎,既然我们谈不了亲情,那我们就来谈谈其他的。你要如何,才肯放崔家一马。”
崔晋庭冷哼,“崔家……”他那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人虽然看起来凄惨些,但也舒服了不少。“既然你们已经不把我当做崔家人了,便将我逐出家门吧。”
崔洮脸色难看,若是今日崔晋庭真如他们所愿行事,尚有理由逐出家门。可连长公主都说出他是门庭之福的话来,崔家哪来的理由将他他逐出家门。
崔晋庭望着这个崔洮,这位崔家的顶梁柱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不复年轻时的精明果断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老糊涂了。
“分家吧,祖父。”崔晋庭终于断了心中最后一丝奢望,淡淡地道。
崔洮听得一抖,就听到崔晋庭继续道,“今日不管你们什么谋划,都已然落空了。但他们要是再敢做出什么惹我发狂的事情,我什么都做得出的。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不过是看在你的份上,对他们一再容忍,而如今,终于可以什么都不顾忌了。”
“庭哥儿~”崔洮的眼泪又下来了。
崔晋庭也不看他,“我重伤在身,实在没有精力跟祖父多说什么。明日我便要见到分家文书。你们不想闹大,便请族长来此,我索性请了长公主做个见证人。分家事了,今日这件事,我只当被恶狗咬了,不再追究。否则,就别怪我将崔晋仪那个狗东西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能翻身!”
崔晋庭的戾气让崔洮看得心惊肉跳,他知道崔晋庭并非恫吓之词。不管王氏在外面如何诽谤崔晋庭,但其实崔晋庭看在他的份上,并没怎么为难过王氏和崔晋仪。但是如今已经撕破了脸,就像崔晋庭所说的,他已经再无忌惮,此刻的崔晋庭想要跟崔晋仪算账,崔晋仪只有跪地求饶、抱头挨打的份。
崔洮掩面而走。
待崔洮走了之后,崔晋庭慢慢地合上双目,两行眼泪无声的从微红的眼尾流进了鬓发。
次日,崔洮带着族长、崔冼泰和崔晋仪一起来到了西园。
长公主黑着脸坐在上首,冷眼旁观。
崔洮也不说为什么分家,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一份清单,将其一分为二,长房和崔晋庭各得一半。
崔晋庭拿着那张清单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让吴山又递回给族长手中。“劳烦各位长辈跑这一趟,我也有几句话要说。”
他喘了几口,才继续开口,“我自小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这是真的。年轻气盛,给家中添了不少的麻烦,这也是真的。今日虽说是分家,那也是说给外人听的。但请长公主、族长做个见证,我崔晋庭从今日起,跟崔家一刀两断,日后无论我闯出天大的祸事,或者飞黄腾达,都跟崔家再无关系。然为人子辈,赡养长辈乃是应尽的责任,我父母皆不在了,这一半家产,便奉还给祖父,作为祖父的养老之资,也算了结了我未来的赡养之责。”
崔家族长听得一愣,“二郎,这里面不管有你祖父的资产,还有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颇为丰厚啊。”
崔晋庭一笑,“幸亏族长说了这番话,要不然,我还以为我这些年吃得都是我伯母的陪嫁呢。”
崔冼泰有些坐不住了。
崔晋庭一摆手,“我已经都考虑过了,我爹死的早,没能在祖父膝下尽孝,如今我这个做孙子的,将这些尽数奉献给祖父,也算尽了孝心。”
族长还要再劝,锦朝长公主却不耐烦了,“不用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岂会贪图祖辈的财物。今日崔二郎已经说的明白了。除了他名字上的那个崔字他拿不掉,其他的,他不拿崔家的一分。从今往后,崔晋庭跟崔家再无关系。此事我自然也会去陛下面前禀明,日后崔晋庭出人头地、封侯拜相也好,得罪了权贵、落魄街头也罢,反正跟你崔家毫不相干。两边不要再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