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阳舒和海安进了飞白楼之后,崔晋庭便立刻率兵赶向了阮府。
阮府的门前和庭院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都是些先前负隅顽抗的阮家护院们。崔晋庭一眼扫了过去,踩过满地的血污,继续向前走去。
这么多年,他一直与阮家为敌,为了查找证据,数次悄悄潜入阮家各处宅院,还曾被那些护院所伤。但是如此从容不迫地走在阮家的地盘上,这还是头一次。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昔日里绕梁不绝的丝竹声被惊恐的低泣替代,缠绵入骨的油脂灯烛的香味跟浓重的血腥混合成一种难闻的味道,让人说不出的恶心倒胃。
前面有将士领路,崔晋庭走到了阮家众人被扣押的地方。
吴山上前来回禀,“大人,所有顽抗着皆已伏诛。剩下的,阮家男丁三十七口,女眷一百二十一人,奴仆活着的有一百五十人。无一人逃脱。”
崔晋庭的目光在阮家众人惶恐无措的脸上一一掠过,他嗯了一声,径直走向阮太师的方向。
阮太师与长子坐在了一起,比起众人,他二人的面色还算平静。阮太师的脸色甚至比长子还要好看些,他轻蔑地看着崔晋庭,“崔二郎,还真是许久不见了。”
崔晋庭眉头一低,双目中寒光四射,他森然地望着这个倨傲的老者,缓缓地开口,“确实许久不见了。”
他这一辈子,几乎所有的苦难都是因此人而来。
可是阮太师却似乎很有谈兴,“不知我们的那些人手都怎么样了?”
崔晋庭一手随意搭在佩刀的握柄上,“无可奉告。”
阮太师笑了笑,“看来情况还不坏。”
崔晋庭也笑了,没有动怒的意思。
阮太师心中涌起一股不甘,他的轻蔑、他的平淡、他的居高临下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再激怒眼前这个青年,“崔二郎,你这么多年一直想杀我,眼下还等什么?错过了今夜,你恐怕永远都没这个机会了。”
崔晋庭盯着他,拇指在刀柄上一弹,长刀出鞘,他反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却将刀尖停在了离阮太师眉心一尺的距离。
阮太师被刀光闪了眼,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副认命的姿态。一旁的阮家子弟有人忍不住哭喊了起来。
崔晋庭扬眉,突然展颜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激怒我,想逼我动手,想死在我的刀下。你得一个痛快,还能让我背上一个一辈子都洗不掉的名声,挟私泄愤,目无法纪。哈哈哈哈……瞧瞧,你阮家这么多人,居然还不如我懂你的心。”
崔晋庭少年时,无数次地想象过有朝一日他要将阮太师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能解他心头之恨。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崔晋庭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有那么一座狰狞险峻的石崖一直挡在他的面前,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征服它,可当他终于将之踩在脚底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还有天空、大海,原来世界竟然如此辽阔。
有这个时间跟这个腐朽的老怪物耗着,他还不如回去搂着瑶华睡一觉呢。
崔晋庭笑着看着他,“不,你已经不重要了。我并不在乎风评或者把柄,但是你比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更无足轻重。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接下来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杀死你。我要你,在你死前,将该你受的罪你都受一遍,把该吃的苦都吃完,我若那时心情好,说不定会送你一场痛快。”
阮中书令气得大骂,“竖子猖狂!”
崔晋庭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你以为你是谁?阮相爷,中书令?”他嗤笑道,“你爹最起码昔年还干过点人事,再瞧瞧你,可干过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普通的二世子不过是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罢了。只有你家,祸乱朝纲,祸国殃民,一窝子祸害。”
阮太师仍然试图激怒他,“崔二郎,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你爹死在我手里,若你不能亲手报仇,你真的甘心吗?”
崔晋庭微微侧头,看着这个目光闪烁的老人,说了一句真实的感受,“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还真让我恶心。”他想了想,“就这么着将你抓进去,确实不能让我不解气。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