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墙角中的塔娜惊慌地说:“您听见了吗?”
“听见了。”许暮洲的眼神盯着地牢外面,一边盘算着自己跟克林打起来能有几分胜算,一边心不在焉地安抚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许暮洲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没什么底。克林是伯爵的侍卫长,按身手应该能打他三个还有富余。许暮洲握了握拳,出了一掌心的冷汗。
“如果是到了供养的日子,他们一般会怎么对待你们?”许暮洲问。
“会放血……”塔娜说:“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放半个木桶的血。”
“半个木桶?”许暮洲震惊地说:“那人不得死了?”
“不会的。”塔娜说:“侍卫长会看好的……但是如果送上去的药没有用,血的主人就会被拖出去,再也回不来了。”
那当然回不来,许暮洲心说,你们曾经的同伴现在八成都在罗贝尔的玫瑰花丛底下埋着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晰,许暮洲侧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静静地听着动静。
可他却越听越糊涂——这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墙角的少女们已经抱成了一团,年纪稍大的两个努力地试图做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将其他姑娘护在身后,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紧盯着许暮洲。
许暮洲如芒在背,只能硬着头皮准备着,在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演算着一会儿可能出现的场面。
然而许暮洲没想到的是,他演算了十几二十种情况,没有一种跟实际情况相符合。
严岑自己明白,其实无论从任务效率,亦或是什么其他角度来看,他留在上面都是更好的选择。
但在撬开通道门的那一刹那,他心里忽然涌现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这种冲动超脱了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习惯,在他心里的金字塔中蹭蹭登顶,在瞬息间压过了“任务效率”,成为了他心里的第一顺位。
——他想成为许暮洲在绝境里第一眼看到的人。
于是他也遵从本心,这么干了。
至于许暮洲,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严岑能亲自下来找他——还没坐轮椅。
严岑早在刚刚就放开了宋妍的手,跌撞着往前几步,从漆黑的走廊中现出身形,扶着牢门的铁栏杆勉强站稳了,伸手掂了掂铁门上的锁,冲着宋妍示意了一下。
还不等宋妍上前,地牢深处就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这个近乎于封闭的空间内杀伤力极其惊人。
严岑啧了一声,偏了偏头,才发现角落里还有几个瑟瑟发抖的活物。
“麻烦。”严岑不耐烦地说。
宋妍一言不发地脱**上的外套,从缝隙里塞进去,遥遥扔到了角落另一边,几个姑娘前后挤在一起,勉强用这一件大衣遮住了躯体,惊恐地从衣领处看着严岑。
“别害怕。”许暮洲指了指严岑:“这是我……我同伴。”
另一头,宋妍看着那几个姑娘披好了衣服,才从袖口拿出一根铁丝。溜门撬锁仿佛是永无乡工作人员的必备技能,宋妍半跪在地上,熟门熟路地查看了一下锁芯的方向和构造。
许暮洲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设定,乍一看能直立行走的严岑还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坐在干草上,深刻怀疑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现在八成是在做梦。
“怎么?”严岑从栏杆缝隙伸出手去,捏了捏许暮洲的脸,笑道:“你吓傻了?”
“不是——”许暮洲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外面过了多久?”
“过了没多久,也就几个小时。”宋妍插话道:“你严哥找你找得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火急火燎地就下来了……看见没,医疗奇迹。所以由此可见,黑魔法在某种情况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爱情使人康复嘛。”
严岑:“……”
要不是罗贝尔这双腿实在不好用,他现在八成已经抬脚踹过去了。
宋妍这口气憋了两天,终于一口气撒了回去,心情顿时大好,三下两下将那只锁头撬开扔在地上,又扯开了上头的铁链,冲着严岑做了个手势。
直到严岑走进地牢,许暮洲才如梦方醒,他正想去扶严岑,对方已经先膝盖一软,顺着他的力道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说你——”许暮洲赶紧心疼地摸摸他的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死心眼,都找到我了,还自己过来干什么?”
严岑笑了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