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洲第一反应是往身后看了看。
钟璐扑哧一声笑了,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许暮洲:“……”
他忽然觉得,就此情此景来看,钟璐可能有去盘丝洞迎宾的潜质。
但许暮洲心里也清楚,钟璐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堵他,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才会支开严岑。
许暮洲迈步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一张磁卡,在锁上刷了一下。
门锁由红转绿,发出嘀的一声响,锁芯翻转,放开了挂着门扣的禁制。
“……永无乡到底有几个你。”许暮洲木着脸问道:“你会随即出现吗?在必要的时候一分好几个?”
钟璐顿时笑得更加开怀,甚至忍不住出手捏了捏许暮洲的脸。
她出手如电,得逞了就飞速撤退,许暮洲被她捏了个正着,还愣是没反应过来。
许暮洲:“……”
钟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摆了摆手,捂着肚子说:“太可爱了,真的……想得太多了,我就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如假包换。”
“可是……”许暮洲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楼梯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严岑也没有下来。
严岑不是会守着空办公室傻等的人,就算是先去了食堂找他,这时候也应该下来了。
“他有作报告的对象。”钟璐贴心地解释道说:“永无乡有一套专门的应急机制,不用我在也无所谓。”
许暮洲想了想,觉得凭永无乡这种现代化管理水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许暮洲按下了把手,微微用力推开房门,随口问道:“你不是‘规则’吗,为什么不自己进去,还等着我来给你开门。”
“隐私很重要。”钟璐有点不满:“我又不是暴君,当然尊重人权。”
许暮洲将磁卡扔到门口的小柜上,闻言挑了挑眉,反问道:“是吗?”
“不是吗?”钟璐紧随其后,参观似的看了看周围,跟着许暮洲进屋,笑眯眯地说道:“永无乡的工作人员也有七情六欲,跟人有什么不一样。”
“说起这个,我倒是好奇了,如果按照风险规避机制来说,你应该剥夺他们这些能力。”许暮洲弯腰从冰柜里取出一听可乐,说道:“没有欲望才最保险吧。”
“那还有什么意思。”钟璐理所当然地说。
许暮洲话里话外都表明了他不再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编外人员”,他知道了不少内情,但钟璐对此好像并不意外。
“如果真要变成那样,我不如找一群机器来做事,不但没有风险,还更精准——到了秦薇那个时代,这东西很容易找。”钟璐夸张地耸了耸肩,无奈地说:“而且相比之下,只要充电喝机油的机器比这群工作人员好养多了……起码他们遵循代码和指令,也永远不会有违规操作。”
“但是世界线是什么,世界线又不是历史书上的一个个是方块字,而是无数人组成的‘时间’,只有人能改变时间和世界,反之也一样。”钟璐轻描淡写地说:“违规或许是有风险,但是如果因为有风险就剥夺风险可能出现的机会,这跟‘规则’本身也不太相符。”
有点意思,许暮洲想。
他当初来到永无乡,来见钟璐的第一眼时,对她的影响是美艳,危险和城府极深,后来出了秦薇那件事,他又觉得钟璐好像高高在上,像是握着永无乡生死大权的独裁者,再后来他得知了钟璐并不是一个“人”之后,他再看着钟璐时,就总觉得对方是个没有感情的影子,只是规则具象化之后的传达者,应该是绝对理智和绝对冷静的代言词,脸上的七情六欲无非是这副皮囊的保护色。
换句话说,就是冷漠。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又不完全准确。
在许暮洲看来,钟璐的为人处事是基于完全的理智和规则,这毋庸置疑,但与此同时,她似乎也是能理解“情绪”并对此表示尊重的。
但试图看穿钟璐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许暮洲也没有硬着头皮要剖析越级Boss的毛病,他拉开可乐环,饮料从小小的环扣喷出来,溅在他的手指上。许暮洲习惯性地低头吸了一口,差点被可乐喷了一身。
许暮洲将可乐罐放在玄关旁边的理石台上,走到卧室的洗手间内冲了冲手。
冰凉的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去,又顺着水池底部的出水口流入下水道,许暮洲不知为何,看着纯白的水池愣了两秒钟,才骤然回过神,急忙关掉了水龙头。
他在毛巾上草草擦了擦手,回过身时,就见钟璐已经不见外地跟进了卧室,正倚在阳台门边上往外看。
“该说不说,严岑这间房果然是黄金地段。”钟璐夸赞道:“风景真的好。”
“有什么正事吗?”许暮洲说:“你总不会是专门来看风景的吧。”
“有些人,问完了问题就翻脸不认人。”钟璐冲他眨了眨眼,笑得意味深长:“我为什么不能来看风景?”
这个动作放在普通人身上,总会让人感到一种无故暧昧的轻佻,但钟璐做起来,非但不让人反感,反倒看起来还有那么点调皮。
——长得好看有点作弊,许暮洲想,幸好他对女人毫无兴趣。
“你不想说的话,那换我说吧。”许暮洲平静地说:“你给我挑了那样一个惩罚任务,是不是想把我留在永无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