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似乎有极大的决心,听来却更像是赌气的意味。皇帝不由笑意更深,摇摇头:“待查明是谁,不必你费心,朕自会废了她。”
她的神情却因此一僵,变得不大自在,咳了声,轻言:“陛下莫要轻许诺言,万一……”
说及此出她止了音,扫了眼两个孩子。他心领神会,告诉她:“后宫不能出大的动荡,若是她,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除她之外,朕不容任何人欺负你。”
“谢陛下!”徐思婉衔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摸不清在此时此刻,做出承诺的他会不会盼着此事是皇后所为。
她想,若换做是她,此时大概会这样盼着吧。
君无戏言,他许下承诺就不好毁约。而嫔妃们都是讨好他、让他高兴的人,于他而言当然能多留一个更好。唯有出在皇后身上,才能理所当然地不了了之。
可这事注定不会如他的愿了,她也并不在意他心里到底有怎样的期待。她只要他履行诺言,死心塌地地为她付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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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柳絮没有花太多时间,短短一个时辰后她就供出了小文子,当日傍晚,又竹筒倒豆子般供出了更多事情。
是夜,皇帝宿在了披香殿,这便让御前宫人们得了个方便。翌日天明时,柳絮与小文子的口供刚好直接呈进披香殿里,请皇帝与倩妃一同过目,省得再差人跑一趟了。
二人便在用完早膳后一齐坐在茶榻上看了供状,徐思婉依偎在皇帝身侧,一边懒洋洋地读着供状上的白纸黑字,一边听王敬忠在旁躬身禀道:“柳絮招供说,芳昭容听闻皇次子殿下要迁来倩妃娘娘这儿,就给了他们许多金银让他们办事。那盒状似胭脂的朱砂也是芳昭容给的,为了掩人耳目才做成了那个样子,还经了一道京中的赌场,假作是旁人输给的小文子。”
“她还说,芳昭容原本的意思是让她将那朱砂一点点添在皇次子的膳食里,用量极微便不易验出。再经年累月地这样服用,皇次子殿下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等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倩妃娘娘有口难辩,便可让陛下以为娘娘苛待养子……”
“荒唐。”皇帝怒极反笑,手中那本写有供状的册子一合,狠狠掷在旁边的榻桌上,“倩妃最是心善,从不做此等算计,这些小人自己包藏祸心,便以为后宫人人如是,以为不论栽赃给谁朕都会信么?”
徐思婉羽睫轻眨,索性也不再看那供状,一边抬手轻抚他的胸口为他顺气,一边侧首询问王敬忠:“既是要‘用量极微不易验出’,何以这次轻易就验出来了?”
“这……柳絮没说。”王敬忠说着有些耷眉臊眼了起来,口吻也变得小心,“她不肯承认这回的事是她干的,一再说自己从尚未动过那盒朱砂。”
徐思婉不急不慌:“那盒朱砂真没被动过?若是那样,也或许是另有其人。”
王敬忠道:“动过,只是极为小心,不曾留下指痕。瞧着像是用小刀一类的东西仔细地刮下了一层,下奴迎着光细看才看出来。”
自然,那是唐榆先前去验时刮下的。
徐思婉深吸气:“这么看,这柳絮倒是个忠仆了。”说罢她抬了抬眼帘,剪水双瞳望着皇帝,满目的真挚,“对芳昭容,陛下想怎么办?陛下虽对臣妾有承诺在先,可芳昭容到底养育了四皇子,陛下若有不忍……”
这话看似给他台阶,实则却更不留余地。他不及说完就摇了头:“这样的人,如何养育皇子?”
继而短促一顿,即道:“王敬忠,你去传旨,芳昭容废位,即刻押解回京,打入冷宫。其子元璋……”他说及此处顿声,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养母,便索性说,“加派宫人过去,嘱咐乳母好生照料。”
“诺。”王敬忠郑重一揖,皇帝面色稍松,抬手拢在徐思婉肩上,俯首轻吻她的眉心:“朕要让阖宫都知道,你是朕心里最紧要的人。谁若妄想害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徐思婉听言羞赧而笑,并不做声,只以双臂将他抱紧,像是寻求他的保护,更在感念他的保护。
这其实可视作一种“赏赐”。他让她满意了,她自要“赏”他,要有回应,让他知道她值得。
他觉得值,下一次才会更加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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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昭容突然被废令阖宫哗然。若放在从前,大抵还有太后可以劝上一劝。但现在太后驾鹤西去,皇后又病重,皇帝便真正地“说一不二”起来。
圣旨传下去一刻之内,芳昭容就被押出了她原先所住的殿阁,宫人们也被尽数撤走,独留四皇子那边未受搅扰。
又过半个时辰,王敬忠领着人备妥了马车、安排好了侍卫,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行宫,将芳昭容押回京中皇宫,送到冷宫里去。
屈指数算,干昭一朝进过冷宫的嫔妃并不大多,得以安安稳稳在里面过日子的更少。现下,算上徐思婉出冷宫前见过的那三位倒有了四人,徐思婉便差小哲子也回宫了一趟,一方面是送些银钱给从前有过走动的郭氏与齐氏,另一方面,是明里暗里地知会冷宫那边一声,让他们好生“照顾”刚被废了位分的芳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