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爷,真是对不住!」小二拿着巾子手忙脚乱地替那人擦拭。
「不打紧。」那人未发声,倒是他背上背的人发声了。「是我们唐突了。」
小二闻言抬头,只见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偏白,微泛着青,却偏穿着黑衣,额上纹着不知是什么的诡丽图腾,长相男不男女不女,有一种妖艳的感觉,一头墨黑长发也没冠起更没绑的就任其披散,若不是胸口是平的且着男装,小二真会以为这人是女的。
那人的眸色虽然是黑的,可流转着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小二不敢再逼视。
「是小的没长眼,对不住大爷。」小二低下头,呐呐地回着。
「哪里,来一壶清茶吧。」那人背上的人又发声了。
这回小二的视线被吸引到发声的人身上,这才发现那人背着张竹椅,竹椅上坐着个人。
是位年轻俊公子。约莫弱冠上下,身着一袭粗布白衫,发冠以一镶有黑珍珠的发带,长发飘逸,浑身上下充满着十分亲和且洒逸的气息。
小二不由自主地朝这年轻公子露出笑容,忙让过身来让他们入坐,「两位客倌请坐,请坐。清茶一壶是吧?马上来,马上来。」
「多谢。」答话的仍是年轻公子。
那黑衣人将竹椅卸下,然后伸手握住年轻公子的手,将他拉起身来往桌旁的椅上送。
「义父,你就别再生气了。」年轻公子声若折枝般清脆飒爽,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兴味地唤黑衣人作义父,黑衣人听见这个称谓,脸色更差了,偏生年轻公子明明是见着了他变了脸色,还不断喊着:「义父,义父?」
「哼。」黑衣人低哼一声,美丽的眼眸微敛,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早跟你说别叫我义父,叫我湛浔的,怎么说你也不改口。」
「义父你真是养育我的义父呀,养育之恩大若天,我怎么能叫你名字这么不敬?」
湛浔虽知他说的都对,可还是忍不住生闷气。
「唉,你再生气,孩儿只好离开以谢罪了。」年轻公子也不是没办法治湛浔,只见他眉微拢,略带忧郁地轻喟,「这样,义父就开心了罢!」
「不准走。」湛浔闻言,果然变了脸色,他握住年轻公子搁在桌上的手,「珩你总拿这句话来威胁我!」
他恨死义父这个称呼了,先前要他别唤自己叔叔,换来的却是义父这个称号,让他万分不满,面对他的询问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的不悦。
一百多年了,他真希望早日等到他恢复记忆啊……
「谁让义父任性的?」珩反手握住黑衣人的手,气定神闲地说。
「算了。不知是谁比较任性。」湛浔这下子气也消了,面对珩的笑脸,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回应。「你啊……怎么会这么受欢迎呢?」
一路行来,只要同珩对上视线,交谈的没有一人不被珩所吸引,湛浔真没料到珩的魅力无边,暗自后悔当初出山时没让珩伪装起来,如今只能在一旁气得跳脚。
「珩儿受欢迎不好么?」珩抬起空着的手轻轻拂过湛浔的腮旁,替他理好微的发丝,宠爱地笑望。
两人看起来,反倒是那唤珩的公子像为父的多些,那被称作义父的黑衣人倒似是个爱闹别扭的孩儿。
可惜湛浔全然无觉珩这些动作代表的意含。
若非湛浔笨得无以复加,他用得着一出山只要一遇到人类就耍那些小动作让湛浔撞翻醋桶么?珩暗自叹息,都一百多年了,虽然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当然,捉弄湛浔是每日一大乐事,可他也曾希望湛浔聪明些,能早早堪透他根本没失去记忆。
事实上,他连自己转过几次生,轮回成了什么,都还记得一清二白,他分明没有隐暪,可湛浔偏生完全没去想过他有记忆的可能性。
轮回转世也许苦,可这一切都在见着湛浔时化为无形,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湛浔在身边,为了这天的来临,他再辛苦也值得。
何况与湛浔相遇后,还能天天捉弄他,珩愈想愈开心,忍不住笑得更加开怀。
「山下那姓李的姑娘都要把身子黏在你身上了,你怎么还不躲开?还有还有,一路上不知多少男男女女,都不是善男信女,你也一把全收了,你你你……哼!」湛浔愈说愈气,到最后索性哼的一声,不再开口。
他养在深闺一百多年的珩,他放在手心呵护长大的珩,一出山就被那些人类给占走,他都快气死了,珩却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害他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伤心。
要不是为了珩,他根本不会带珩离开他们隐居的地方来到黄山。
湛浔低敛眼眸,视线落在珩的小指,小指的指节处隐隐可见他跑去天庭跟月老公公求来的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绑着的自是他的小指。
他到底还要等多久呢?要等多久才能让珩恢复记忆呢?虽然现在也很好,可是他不想当珩的义父,他只想当珩的湛浔啊……
湛浔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珩见了无奈地笑笑,「义父,助人为快乐之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您教珩儿的呀,怎么珩儿切切实实的做了,您反而不高兴了呢?」
小二在此时送上清茶,「客倌,您的清茶。」
「多谢。」珩在小二为他们倒茶时微笑道谢。
小二登时红了脸,「不、不客气,这是小的应当做的。」
珩但笑不语,湛浔则沉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