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而且往往大破常规,突显举动。例如:奖励农桑,发展农业和手工业最为重要。她就是上元二年(675年)的三月西已日举行了隆重的亲桑和祭祀先蚕的仪式。
祭祀先农和先蚕是我国皇帝制度中的一项礼仪规定。按数千年以来的传统礼仪,每年春三月上亥日,皇帝百官祭先农,亲自扶犁耕地,谓之“亲耕”,行“籍田礼”,表示对农业生产的重视。同样,皇后也率内外命妇祭先蚕,行“亲蚕礼”'《唐会要?皇后亲蚕》,卷第260…261页。'。举行这种仪式,一般都有固定的地点,大都在都城的近郊,隋唐改在宫苑里进行。都有固定的人员,并设有观台,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但武则天为号召臣民重视农桑,表示她制定政治的重要,她打破惯例,到洛阳邙山之南以前所未有的隆重规格举办亲蚕仪式,不仅是朝廷内外命妇,百官和各地朝觐使者都要参加。他要通过这个仪式,表示鼓励农桑,发产农业生产的决心。对她的这一活动,《资治通鉴》留有一句记载:“三月,丁已,天后祭先蚕于邙山之阳,百官及朝集使皆陪位。”'《资治通鉴》,卷202,上元元年三月。'
为倡节俭,武则天把按皇后服饰制度规定的十二道褶的罗裙,下令改为七道褶,并带头捐出自己的脂粉钱救灾。在她的号召和带动下,宫中嫔妃也不再使用高档奢侈品。这种节约所减轻的开支虽然有限,但对勤俭风气的兴起是有作用的。
武则天更重视选拔和培养人才,她要培养出能为自己的新政效力的人才来,而不是扯她后腿、拆她台的那些传统观念浓重的人才。
为此,她自行选拔了一批文学之士如著作郎元万顷、左史刘祎等人,到禁宫中从事修撰编书。撰成了《烈女传》《臣轨》《百僚新诫》《内轨要略》《少阳正传》《孝子传》《乐书》等,累计达千余卷之多。
在修撰过程中,她常把朝中百官的奏表交给他们参看。朝中有了疑难问题,也让他们讨论辨驳。武则天这么做自然引起朝中大臣们的议论,认为这是分割宰相之权。因为这些人是武则天自行召集的,他们出入宫廷不经过朝廷的办公地点“南衙”,是由北门出入的,大臣们就不怀好意地称他们为“北门学士”'《资治通鉴》,卷202,上元元年三月。'。武则天不去理睬那些风言风语,他很重视自己的这个举措,也很赏识这些“北门学士”。她认为只有这么培养,才能避免朝中形成官僚集团结构,下层有才学者才能不拘资格被选拔任用。
在科举考试制度上,武则天是首开殿试者。她曾经让高宗亲自参加面试,在九百多举子中一个个笔试,以便发现人才。还把选出的前几名待诏弘文馆,以便选用。议凤元年(676年),武则天又首开“南选”。唐初,朝廷渐为关陇集团把持,在选士用人方面,也重在选拔关陇子弟入仕,从而排斥了南方广大地区的人才。而且,各州县的地方人才,皆由都督府进行选拔。武则天要打破这一惯例,下令每四年派遣五品以上的清正官员充任使者,由御史监督,到桂、广、交、黔等州选拔。到她执政后,时间缩短,地区范围又扩大到岭南、福建等各地。这就彻底打破了都督选拔地方人才的制度,同时把选人范围扩大到全国各地,使各省各地的俊才都有了被选任官的机会。
由于史书的歪曲宣传,武则天成了恶人,把她的选官用人也全盘否定。认为她任用的也都是恶官,好官则是她打击、陷害的对象。该问题本书前已论及,此不多言。这里选一个裴行俭为例证,进一步证明武则天的用人原则。再者,裴行俭也是武则天年代的一个突出人物,亦应予昭显。
裴行俭原是长孙无忌反对武则天立为皇后的中坚力量,自废立皇后的争斗开始,他经常与长孙无忌等秘谋,坚决反对立武则天为后。《新唐书》为裴行俭立传,首先突出他的也是他反对立后之事。传文中说:“高宗将立武昭仪,行俭以为国家忧,从此始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秘议”'《新唐书》,卷第33,《裴行俭传》。'。一次,他们又开会研究如何才能阻挡武则天被立为皇后,裴行俭的态度坚决,情绪激昂,不顾安危地大声说:“如立武氏为后,国家从此不得安宁了啊”谁料在场的袁公瑜把他的话向武则天母亲叙述一番。武则天听后大怒,向高宗说裴行俭悖旨。当时高宗一心要立武则天为后,而双方争斗又极为激烈,就马上下诏,把裴行俭由长安贬为西州都督府长史。西州远在西域之吐鲁番,虽然官位级别没有变,都是五品以上,但长安令近在京城,是当时所谓“京县”六令之首(六令为长安、万年、河南、洛阳、太原、晋阳),被贬至西域极边,是被远远地流放了。
但是,裴行俭非一般仁宦可比,他是隋朝名将之后,个人才艺兼优,名重一时。贞观年举明经科,任左屯卫仓考军的小官。但是大将军苏定方很欣赏他,加意培养他。很快,他便才能显著,其谋略、战阵、远见都超出常人,被高宗升为长安令。由于他的文武皆优,很快名传西域,京城也流传着他在西域的故事。麟德二年,垂帘听政的武则天便升他为安西都护(都护府长官)。不久便又召入朝廷,升为吏部侍郎,为铨选要职。任职期间,他与同僚所定的《铨注选人之法》《州县升降》《资拟高下》等,都称著朝廷,以其“能”被时人传颂。
当时,他与同僚李敬玄同任吏部,铨选文武。一次,李敬玄向他引见了太原人王勃、华阴人杨炯、范阳人卢照邻、义乌人骆宾王,称赞他们的文名。但裴行俭看了看这四个人向李敬玄耳语:“士当以才干见识为首,然后文艺。王勃等虽有才华,终嫌浮躁,岂安享禄位者?”还说:他们连终寿也未必有;杨炯比较沉稳,可能还会有点前途。裴行俭的观察判断都被后事证实,说明他的远见和观察能力之强。而他选拔的助手如王方翼、程务挺、黑齿常之等,后来都成为名将。他向朝廷推荐的官员,仅做到刺史的就有数十人之多'《新唐书》,卷第34,《裴行俭传》;《资治通鉴》,卷203,永淳元四月。'。
调露元年(679年),西突厥阿史那都支叛唐附吐蕃,再度兴兵,侵逼安西。唐廷计议欲发兵讨伐。吏部侍郎裴行俭向武则天建议,西域连年用兵,如今突厥又与吐蕃联合,不可再度出师讨伐了。今天有个兵不血刃的办法,即以护送波斯王子泥涅师归国为名,经过西突厥时顺便就可以解决。天皇、天后都同意这么做。
原来波斯(今伊朗,时称萨珊波斯)唐初已与唐修好,派使来唐。后因大食(今阿拉伯)连年向波斯侵扰,该国王卑路斯亲来大唐求援,高宗封他为右武卫将军,但不久便去世了,他的儿子泥涅师还留在唐朝京师。
天皇、天后同意了裴行俭的意见后,命他为册送波斯王子使者,兼任安抚大食使。裴行俭奏请肃州剌使王方翼为自己的副使,仍令检校安西都护,以送泥涅师归国为由,间取西突厥。
裴行俭做过西州长史,对那里的情况相当熟悉。这次他们护送着波斯王子途经西州时,很多原来的属下等人都到郊外来迎接,裴行俭召集了千余人随他走,并愿意扬言:“现在天气太热了,不可长途跋涉,等天气凉了再西上。”西突厥的间谍把这话报告了他们的首领阿史那都支,他听后麻痹大意,遂不设防备。裴行俭便趁机召集龟兹、毗沙、焉耆、疏勒四部首领,向他们说:“昔在西州,骑马射猎真快活啊今天还想再去游猎玩一玩,谁能陪我呢?”各部落的部从都争着跟随,一下子集中近万人。于是,裴行俭仍以狩猎为名,抓紧训练他们。几天后便率领这些训练好的战士快速西进,到敌方部落驻地十余里处停下来,还派人去敌营中问候阿史那都支的安好,表示出悠闲无事的样子。阿史那都支仍以为他们真是来打猎,仍无任何准备。然后,裴行俭又派人请他们一起打猎,便放心地率子弟五百余人,去见裴行俭。裴行俭佯表欢迎,暗中已安排停当。等到阿史那都支率众入营后,便闻一声炮响,伏兵四起,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捉拿了。然后,裴行俭率部突袭阿史那都支别部将领李遮匐军营,李遮匐也毫无准备,只好束手就擒。裴行俭执其二首,大功告成,便令泥涅师自回波斯,留王方翼守安西,修筑碎叶城(今古尔吉斯斯坦北部的托克马克),自押两个俘虏返回京师'事见《资治通鉴》,卷202,调露元年七月。'。
武则天见他全胜而还,果然兵不血刃就擒住西突厥王,即使在先朝名将里也难找出这样智勇双全的大将来。于是,特设宴款待,嘉言褒奖:“卿有文武兼资,今授卿职。”任他为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这两个官位是宰相兼大将军,兼赋文武极品,在朝廷中已不多见了。
这年十月,在贞观年间已被征服的东突厥又叛,阿史德温傅、奉职二部纠集二十四州酋长共计十万大军侵及定州(今河北定县),已深入到唐朝的内陆心腹地区了。天皇、天后派将率兵征讨,结果遭到惨败,几乎全军覆没。突厥北进,一路打到营州(今辽宁朝阳),唐朝北部大部地区遭到侵扰。
永隆元年(680年),天皇、天后又任命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将兵十八万,节制西军检校丰州都督程务挺、东军幽州都督李文暕,合兵三十去讨伐入侵的东突厥军队,所有将领一律受裴行俭指挥。裴行俭告诉大家:“用兵之道,抚士贵诚,制敌贵诈。前日萧嗣业粮运为突厥所掠,士卒冻馁,故败。今突厥必复为此谋,宜有以诈之。”乃诈置粮车三百辆,每车伏壮士五名,由老弱兵数百人假作运护粮食,而将精兵伏于险要之处,以待敌人前来。果然突厥兵来抢掠粮车,老弱兵假装惊慌,弃车败逃。突厥兵把粮车赶到有水有草的地方,解鞍牧马,伏在车内粮堆间的唐朝军士,突然跃出杀敌,突厥兵大惊慌乱,而伏兵又起,几乎把抢粮的敌人杀尽。从此,唐军的粮车行走,突厥人都远远避开,生怕遭到裴行俭设计伏杀。
裴行俭师行至单于府(辖今内蒙古阴山、河套一带)的北部,天近黄昏,军士已筑好了大营备宿,裴行俭突发将令,让军队移驻高冈。诸将疑虑,皆言部队已安顿好了,不宜再动,但裴行俭强令移营。到了晚上,暴风骤雨,山洪倾泻,前所筑营地顷刻没于丈余深的水中。诸将庆幸免于水难,惊服他的神机妙算,问其中的原因,裴行俭微笑回答:“自今但听我命,不必问其所由知也。”'事见《资治通鉴》,卷202,永隆元年三月;《新唐书》,《裴行俭传》。'
裴行俭挥师北进,与突厥大战于黑山(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北,又名呼延谷),突厥连遭失败,首领奉节被俘。突厥人见大势已去,便杀死可汗阿史那泥熟匐,全部投降。捷报传至京师,天皇、天后派户部尚书崔知悌驰往抚慰,裴行俭安置突厥降众,引师回朝。
阿史那泥熟匐败,突厥阿史那伏念自立为可汗,与阿史德温傅结盟,再犯唐边。开耀元年(681年)初,突厥犯原、庆等州。唐廷再命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讨之。以左武卫大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暕为副,先行出击,与战不利。
七月,裴行俭率军在代州(治所在今山西代县)的陉口(即雁门关陉岭关口),按兵不动,仍多以谋制敌。他先遣使与阿史那伏念申立盟约,劝攻阿史德温傅,再致书阿史德温傅,让他预防阿史那伏念的进攻。整得二人晕头胀脑,惊惶失措,都以为对方与裴行俭联合,各怀异心。裴行俭乘敌混乱之际,派遣轻骑掩击阿史那伏念的后路牙山,得其辎重和其家属妻、子人等。阿史那伏念遭袭退走细沙。裴行俭不给他喘息机会,率大兵追击。逼迫阿史那伏念使讲和,以擒献阿史德温傅本人为条件。裴行俭同意了他的投降不杀,限期令他缴献俘虏。果然在限期内,阿史那念执阿史德温傅来降。裴行俭再度得胜,把阿史二人押往京师。
永淳元年(682年),西突厥又反叛唐朝。天皇、天后复命裴行俭挂帅西征,但师未起行而裴行俭死于京师。享年六十四。天皇、天后痛失大将,赠以幽州大都督官衔,谥曰“献”。“献”的意思是奉献,裴行俭先获罪于武则天,然武则天不计前嫌,用为出将入相,果然为国屡立大功,奉献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裴行俭文武兼备,多才多艺。他的书法在当时极赋盛名,草书和隶书尤其佳绝。高宗和武则天都喜爱他的书法。高宗曾诏他书写《文选》,让他把文章书写在绫绢上,经常欣赏模仿,并赠送予许多贵重之物,以示奖励。武则天喜爱他的书法墨宝,裴行俭去世后,曾让人到他的府上要去了他书写的字贴'《新唐书》、《旧唐书》,《裴行俭传》。'。
裴行俭爱护、体贴下属,如他所言“抚士卒在心诚”。因此,史书上记载了他的许多故事,抚慰部卒的故事也有不少。
例如:裴行俭让手下取名贵的犀角和麝香,结果却丢失了。皇帝赐的名马、雕鞍,而部属竟想试驰一番,结果马倒了把雕鞍摔破,这两个人都害怕得躲了起来。行俭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便让人找到他们,并说:“你们都是无心弄出点事来,这算得了什么啊,怎么能自轻自贱呢?”以后,对这两个人同往常一样。
打败了阿史那都支时,得到一个玛瑙盘,有二尺的长宽,名贵极了。想让人拿来将士们看看,军吏王休烈捧着盘子走在台阶上,失手跌碎,害怕得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行俭也很心疼这件宝物,但却笑着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何至于这样呢”脸上没有一点惋惜的表情,在场的将士们无不感动。
裴行俭把缴获的资产、金珠、宝燕等登记造册,献给唐廷。唐廷回赐他三千多件器物,行俭把这些赐物公赠给偏将故旧,几天就一件也不剩了'事见《新唐书》、《旧唐书》,《裴行俭传》;《资治通鉴》,卷203。'。
裴行俭的谋略和预见,被人们传为神话,以为他精于阴阳算术。留下这方面传奇故事也很多。实际上他和诸葛亮一样,不过善于观察和推测而已,哪有什么阴阳、奇门之说呢?因此,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就不再多说了。
总之,裴行俭是武则天时代的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名臣和名将。在武则天的任用下得以表现,算是武则天用人的一个例子吧。太子弘死后,天皇、天后于上元二年(675年)六月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李贤是高宗的第六个儿子,是武则天的第二个儿子,这一年他20岁。
李贤与哥哥李弘的性格大不一样,他弘像父亲高宗,而李贤却很像母亲武则天。李贤性格刚强猛烈,举止活泼好动,处理果断有胆识,而且不为旧礼所拘。如果走了正道,也可能会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
李贤少年时的确是个好皇子,他聪明好学,举止端雅。喜欢读《尚书》《礼记》《论语》等儒家经典,也喜爱古诗古文。他的聪明也极像母亲,诗书文章读过了就记得很清楚,师傅们便向高宗称扬他“过目成诵”,老臣李勣称赞他“夙敏”,高宗和武后都很喜爱他,史书也一直称颂他“容止端重”,“读书一览辄不忘”,是个颇赋天资的少年。新旧《唐书》还引一个他少年读书的例子:当他读到《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