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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黛解下背上的藤筐,弯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一丛草叶旁。
伽摩部落里一名老人告诉她,风吹过的时候,如果仔细听,会听见风音草在唱歌,但她每回经过这片草地试着去听,除了呜呜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她悻悻地揉了揉耳朵,干脆整个儿躺进草丛里。
毛茸茸的草尖钻过来,挠得下巴颏儿有点痒,她摸着脖子,盯着深紫色天空中那弯明月。
来到魔洲大陆已经半年有余,但这片土地崎岖辽阔,他们三人又不懂魔族语言,跌跌撞撞走了不少弯路,直到一个多月前方才找到定居在这里的伽摩部落,玉芙蓉水土不服,途中生了一场大病,医者不能自医,到了这里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幸而部落里的巫医拿一种药草混着兽血强给她灌了两碗,她这才渐渐好转。
听说若木花就生在部落附近的西伽山悬崖上,这段时间正是花期,苏黛也顾不得休息,问明了路就找了去。奈何若木花甚是难找,有时寻了大半天也找不见一朵,她忙碌了一月,所收的若木花寥寥,玉芙蓉指使李长安将采摘下来的花晒干,到现在也不过只得一捧。
几人都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想来总是越多越好,苏黛便和李长安换着往山上跑。
留在村子里时,苏黛会帮助部落里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指点他们改进诱捕野兽的陷阱,因地制宜地加固抵抗凶兽袭击的一些防御设施,她为部落猎人打造了一些很合用的防身和攻击武器,有时还把自己设计的小玩意儿送给部落的孩子们玩。
部落里的人对中州来的这三人都很是热忱,魔族语虽然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么简单,但经过半年多的学习,她已能完全听懂,也能试着说一些。
苏黛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藤筐中的一些草植和若木花,把两条辫子打开重新编好。
到这里以后,她和玉芙蓉入乡随俗,都改换了魔族女子的装扮。魔族人的衣饰以兽皮和藤织物为主,地位高贵的部族人可穿上粗布织物,而只有魔宫里的人才能穿上轻软的丝织衣物。魔族女子袒露大量躯体的服饰曾让苏黛刚开始时很不自在,但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她看到山上一些罕见的植物,都会一并带回来给玉芙蓉,她来者不拒,只说多多益善,部落里的巫医也会教给她们哪些植物可以用作药物,有什么样的药性,因此她每回寻不到若木花,也会扯满一藤筐的草植才下山。
尽管魔洲大陆的土地神奇饶庶,地貌粗犷雄浑,植被浓丽艳美,令人惊叹,处处都有一种迥异于中州的原始而绮丽的魅力,这里的生活她也算适应得不错,但她还是不能遏止地思念着中州的土地,中州的人,客居异乡令她内心深处总有一种不安全感。
当然,现在的魔洲大陆本也称不上和平静,甚至很危险。
这种危险不是来自魔人和魔兽之间的相互捕杀和撕咬,而是魔人内部那种永无止境的割据与动荡,这种动荡最近愈演愈烈,已经有动摇魔君统治的势力在大陆北边成长壮大,朝着南部侵蚀,那些拥护魔宫统治,抵抗叛乱的部落被一个个灭尽,部落的魔人全数被藤条吊起,尸体等到风干才被放下。
魔宫派出平叛的弑魔军节节败退,直至半年前魔宫继承人凌随波自中州归来,局面方才稳住。战乱暂时还没有波及大陆南部的这些区域,伽摩部的族人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似乎人人心头都笼着挥之不去的担忧和焦虑,他们告诉苏黛,这里在魔宫的庇佑下生活安乐平稳,部族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他们不希望这种发展被遏制和打断。
苏黛每次想到凌随波,心头总会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刚开始时她还有意掩盖自己的踪迹,来到伽摩部后更是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但渐渐地,她发现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她并没有打算永远地逃避,既然他已经心平气和了,那她也就不用再躲,就算是要告别,也应该明明白白和他说清楚。
然而他好像根本就已将她抛诸脑后,既没派人盯梢,几次来回湮城路过伽摩部,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玉芙蓉深感失望,有天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原来他和他那爹一个德性,一见到美丽女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枉费我还苦心提点他!”
魔族女子多艳丽丰满,且大胆热情,男女之间只要看对了眼,下一刻就能滚到一处去。
“这样不是更好么?”苏黛笑着说,“我还真松了一口气,就怕他抓着我不放,之前还担惊受怕,现在完全自由了。”
玉芙蓉瞄她一眼,没说话了。
夜色渐深,月光更盛,这里的日月轮转与中州一样,只是天空会幻化出不同的色彩,像这样月光盈润的晚上,天际是一种深紫的颜色,远处地平线上空则堆叠着薄云,浓淡的紫氲成一种极漂亮的色泽。
苏黛觉得疲惫稍缓,起身回村。
静谧的夜忽被打破,村口扬起一阵尘烟,一道兽影咆哮着急蹿过来,接着村中火把亮起,有人大声呵斥,一阵喧嚣后,火把熄灭,一切重归平静。
苏黛心中疑惑,加快脚步,快到村口时,她脚步一顿,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村口并没有其他人,一株高大的云英树下匍匐着一头巨大凶猛的怪兽,怪兽的脚爪挠着泥土,鼻孔里呼出热气,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撕碎她。
但她完全没管它,只看着它脑袋边靠着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