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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守道:“这几人死去的时间不一,大概相隔两三天,此事已报知花城主,城主已下令在城内外加紧巡逻,为着不久后的偃师大会,还请陆阁主暂不要对外声张,以免引起城内偃师的恐慌。”
陆醒点点头,见天色已晚,回逐月堂换了夜行衣,仍是悄悄来到含珏住宅外,轻轻攀上一棵大树,隐在枝丫间往宅内张望。
院子中只有主楼燃着烛火,看起来和前几个夜晚并没有不同,陆醒溜下大树,往后门摸去。
此时围墙里头传来一阵喧闹声,隐隐约约夹着含珏的痛呼,紧接着院内四处亮起火把,追逐和吆喝声中一道黑影极快地掠过墙头,往那边桃林奔去。
宅院大门洞开,却并无人追出,许久之后,门咯吱一声关上了,院中的火光也熄灭,重新安静下来。
陆醒隐在暗处等待良久,转身往桃林深处行去。
今晚里头出了意外,想必从上到下都是草木皆兵,他只能打消进一步探查的计划。
他与埋伏在桃林中的丹青阁弟子碰了头,问那弟子,“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从含珏住宅方向蹿来?”
“看到了,好像是只凶犬,”那弟子道,“为防打草惊蛇,我们没去追。”
陆醒点点头,“从哪个方向蹿出去的?”
那弟子指了个方向,陆醒又叮嘱了几句,一路追着那凶犬的脚印出了桃林,最后回到逐月堂,吩咐弟子去请归云楼的客人来。
不一会儿客人来了,打着呵欠,显得很没有精神。
陆醒早就沏了热茶,倒一杯递给她。
李陵摇摇头,摘下腰上酒壶喝了两口,才抬眼问道:“陆阁主有什么急事吗?怎么大半夜了还让人叫我来?”
会客堂内烛火明亮,窗户虚掩着,只有细细的几缕风透进来,宽大的木椅上垫了软垫,李陵几乎整个人都歪在了椅子扶手上,拿胳膊支着脑袋。
“李姑娘不是没睡么?”陆醒气定神闲,微微笑道,“一直在桃林外等你放出去的犬偶,回到逐月堂也不过两刻钟?”
李陵立刻坐直了身子,“你知道?这么说今晚你守在那里?”
她一下来了兴致,眼睛里露出好奇和兴奋的神色,“里头情况怎么样?我的犬偶有没有——”
“李姑娘,”陆醒打断她,答非所问道,“今日涪清河中发现了好几具偃师的尸体,这几名偃师,都是被尖利的类似兽爪一类的东西抓烂了要害,掏出内脏,死后才被抛入河中……”
李陵“哦”了一声,身子又慢慢歪向椅子扶手,“陆阁主什么意思?你怀疑那几具尸体是我放出的犬偶抓的?”
“当然不,”陆醒哭笑不得地瞧着她,“我的意思,一则是李姑娘最好避避嫌,二则有人专盯着偃师下手,凶手是何人,有何图谋目前还不清楚,这个风口上,你最好还是小心些,不要单独出逐月堂。”
李陵眼睛眨了眨,“知道了,多谢陆阁主提醒。”
“那么,你放只犬偶到含珏的住宅里做什么?”陆醒盯着她,脸色显得有些严肃,“昨晚那些人偶大军如果不是幻觉,你我不及防备之下,很可能就交代在那儿了,我知道你对含珏大师不满,但你想做什么,完全可以交给我们来做,令师也是我的长辈,我本就不会坐视不管。”
李陵轻轻摇头,“这是我的事,我不能由得他这样糟践师父。”
她目中现出笑意,面上看去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他不放我进门,那我便放只犬偶进去,犬偶没有呼吸,他们事先很难觉察。”
“是,”陆醒眉头微皱,“可就算他们事先没有觉察,犬偶抓伤人总会惊动他们,含珏大师既然与令师和你都熟识,只要一看那只犬偶,应该就能分辨出是你做的,而他宅子里隐藏着那样厉害的一个人物,你……就不能谨慎些么?”
“我又没伤害含珏,”李陵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让犬偶抓伤他心爱的那几个人偶的脸和皮肤罢了,想必这比直接抓伤他还令他痛不欲生。”
“抓伤那几个人偶?”
“是,”李陵面色一沉,“原本他爱怎么着我也管不着,但他就不能用师父的脸,师父的身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件事就是我做的,我得给他一个警告,警告他今后不许再肖想师父,更不许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她仍然歪在椅子扶手上,姿态看起来很放松,但眉心紧扣,眸中有明显的愤怒。
陆醒哑然,起身将她面前已经凉了的茶倒掉,重新斟上热茶。
“多谢,”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她笑了笑,坐直身体,双手捧住冒着热气的茶杯,“做贼心虚,我就不相信含珏敢找上门来——再说说他宅子里那神魂力量很强大的人吧,他昨晚就觉察了我们的动静,可并没有追出来,只是催动幻境来攻击我们,说明他根本不想暴露自己,或者觉得我们压根儿威胁不了他,所以他不至于为了一只犬偶而现身,而他如果只是催动幻觉,那就更没有什么威胁了……”
她顿了顿,眸心一湛,“幻觉对一只犬偶是不起作用的。”
陆醒竟然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下来,壁上的烛火跳了跳,她略有点散乱的发丝边缘镀一层柔和的暖光,葳蕤光晕衬得她的脸容这会儿看起来也不似刚进来那时的疲倦憔悴,唇色也染上些许红润。
陆醒埋头喝茶,放下茶杯的时候,他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万事还是再谨慎些为好,你是丹青阁的客人,也是我邀请来参加偃师大会的,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令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