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到了吴家嫂子屋子,进了后面院子,也不见那妇人怎么搭理她,自顾自靠在椅子里摇着补觉。向茵茵也没办法,找工作嘛?谁没受过一点气的。
周全生坐在门槛边上左瞧右看,偶尔碰着了向茵茵的目光,便嘿嘿一笑,红着黑脸再去看别处,完了再偷偷瞄上她一两眼。
坐了一会,向茵茵有些灰心了,她性子有些躁,近几天身子也常常虚热,经不住耗,觉得生活无望。
三两个女孩儿陆续到了,有的来了问吴家嫂子两句便走了,也有穿得极破烂单薄的,进来了也不走,跟向茵茵一样,自己找个角落在这守着等,神色清苦又麻木。
向茵茵只能叹息,生活不宜啊。
等到差点睡着,正迷瞪中有一个妇人进来了,抱着个正哭吵闹腾的小女孩子,大声囔囔:“吴家嫂子,他吴家嫂子,我听说昨儿个有人来寻奶妈子,给的工钱还挺高的?”
吴家嫂子那会正被吵醒了,要起身去倒水喝,听了她的话,“戚”地一声笑说:“你娃都快七个月了,你要去给人家刚出生的娃做奶妈子?“
那妇人听了便往前一靠,态度还挺横,说:“怎么个就不成了?听说人家孩子饿得嗷嗷叫,我这是正好,可以帮上一帮。你开了门做这行当吃这口饭的人,怎地不说怎么帮人寻着,反而要推开生意不做的道理。”
吴家嫂子重重哼了一声,大声问说:“不是我不帮你,我记得你娃儿三个月时,也说过要去给人家做奶妈子补贴家用的吧?结果呢,你在人家家里做了什么好事?人家主人家找我头上来了,好家伙,差点没把我这屋子一把火烧着了,你还好意思再来。”
那妇人的孩子被这一声吼得哇哇开哭,那妇人也懒得理会,只胡乱拍了几下,骂了两声孽障,又来跟吴家嫂子理论:“是那家人太矫情,小孩了嘛,那个不吐几回的,还说我粗鲁,嫌我粗鲁,这城里自然是斯文人,人家愿意做这个么?”
“说得轻巧,我可是听说,那孩子仰面躺着,嘴巴里,两个鼻孔里,回的都是奶,脸都憋青了,你还睡死在旁边。”吴家嫂子声音也大,嗓门也粗,比那妇人更有气势,立马说得她老脸上一红,嘿嘿笑说:“哪里不有犯困的时候,也就那么一回,犯得着这么凶狠记仇的么?你这回再给我引过去吧,好歹救人家小孩儿一命,可怜的小孩,这么早没了亲娘。也只好我去了。”
向茵茵宅得久了很少见着这么有生活气息的人,因而看得有些在兴头上,等吴家嫂子差不多应下了这事,她才回过神来,这一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胸前哪里有凉,低头一看,娘啊。
胸前两团湿润。
天虽冷了,她穿的衣裳单薄,现下这会,嗷,要死了。
她听过朋友们说过,一听到自己小孩子的哭声,便会有下奶的感觉,真有这么神奇呢?她将眼光望向罪魁祸首。
可怜的娃还在她妈的怀里挺着身子哭,求你了,别哭了,再哭,我就来陪你哭了。
向茵茵迅速起身,寻个无人大石块后面躲着,用帕子将衣服擦了擦,焦躁万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出去见人啊?
冷得两牙打架,却也只能不停将衣服扇着,期望着快点干。
突然一件绛红色袄子从天而降,向茵茵都差点以为老天开眼,往上望时,自己都为自己的脑子发晕觉得好笑。
那吴家嫂子脸色冷冷的,笑说:“亏得我没将你当丫头卖给人,不然,回来又来找我扯皮,我这名声啊,都是叫你们这伙刁钻的人坏了的。”
向茵茵连忙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就穿,只握了手上说:“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只是,实在为生活所迫。”
她这话说得太虚,但这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妇人说,说多少。
那吴家嫂子脸便更冷了,说:“既这么着,那我便更不能帮你了。”
向茵茵咬牙说:“别!您听我说,我生过病,许多事记不住了,别人都说我是想害主子才被东家打死的,可我想肯定不是,不然这身子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只是我一是找不到根本找不到东家是哪家,而且也想着便是找到了,赔上算也不定能得公道,上头又有个瞎眼老娘,这才生生忍了下来,是想说来找个事儿做,先活了命再说。”
她对这个身子之前受过什么样的待遇,虽然愤怒,但不愿竭了力去探寻,知道了也没办法不是吗?向茵茵觉得,不论在什么时候,律法都是向着有钱人多些的。
自己还是先过活眼前再说吧。
吴家嫂子盯了她一会,说:“你这条件,我跟你说句实话,在这里干等着,顶好了也是个在大宅院里干粗活的,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等到了能做多久,如今那么好个机会,我倒是要劝你,去试做看看。”
向茵茵立马明白她所指,红了脸说:“我还没有嫁人……”
吴家嫂子一顿足,大嗓门说:“怕什么?就你这样儿的,再有多好,将来也便嫁个粗老爷们,我告诉你,过日子的老爷们,更看重你手上是不是活泛,等你挣着了钱,再借着养好了人家小少爷的功劳,还怕主人家不做主给你配个人家。只如现在装着个大闺女的样儿,反倒将来不好过呢。”
她这些话说得很实际,向茵茵虽然觉得实在是恶心尊严受辱,可也没得话反驳,只好憋着红脸不做声。
吴家嫂子以为说动她了,便接着道:“再说了,门口等着你的那个呆子,怕是早知道你那点子事儿,可他不也没嫌着你,你便去帮人家一年,回头与他一起过日子,也比现在好些。”
向茵茵咬牙想逃,吴家嫂子说:“你不用担心,我替你想好了,便说你是我远房亲戚,生计艰难,将自己三个月的孩子给嫂子带去了,自己出来挣些钱两做花销,你过去了,天天养在后院子里带孩子,谁又能见得着你,等一两年后回去,你仍旧跟人说,是在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如何?跟现在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