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轮椅滚动的声响再轻再小,也无法在这寂静的山林彻底隐藏。
寸奔一向浅眠,耳尖微动就起床了,他披上外衣出去。
月光下,慕锦右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左手支额。听见动静,他稍稍转向寸奔。
寸奔的脚步近乎无声,上前低问:“二公子睡不着吗?
“可能前几天睡太多了。”慕锦说:“推我到外面走走。”
翠竹旁,银月穿不破黑压压的竹林,仅有微弱的灯盏如纱罩一般拢紧二人。
“明日就是中秋,你下山置办些东西,不能少了团圆的气氛。”慕锦左手勾了勾平安帕的结。
徐阿蛮白天给他系上的时候,将结打得颇为雅致。他的手不如她的灵巧,绑得有些拖泥带水。夜风吹起一条飘扬的白巾。
“是。”
慕锦问:“我爹有没有消息?”慕老爷对外说是归乡,其实是藏在别处。
寸奔:“慕老爷回信,一切平安。”
“嗯。”慕锦放开了把玩帕子结的手,“寸奔。”
“在。”
“我也当了回莽夫,一时冲动连累了众人。你们是否对我有怨言?”
寸奔正色道:“二公子,和太子一战,除了你遭遇反噬,其余人均安全无忧。属下何来怨言?”
慕锦扯了扯嘴角,“我走火入魔是自作自受,怨不了谁,不过株连慕府,不能说是一个好主子。”
寸奔面不改色:“我跟了二公子,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我英明一世,怎的就因为一个女人……”慕锦低笑,没有再说。
“二公子,我认为,生死相许的情意十分难得,该是庆幸。”
“嗯,该是庆幸。”慕锦仰头,帕子里一片黑暗。“我娘亲没有寻得如我这般有情有义的郎君。现在里面睡大觉的那个女人,捡了大便宜,还一副傻样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烦不烦。”
“或许……可以旁敲侧击?”
“我贵为四皇子,怎么也得是她先倾慕于我。我们如今是通缉犯,亲事暂时办不成,有的是时间让她先低下头颅。”总之,不能是他这贵公子先向她示好。“不过,这事萧展反而帮了一个忙。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这么微不足道的女人竟上了我的心。”
“恭贺二公子喜得良缘。”
“良不良缘不清楚,早晚被气死是真的。”慕锦敛起脾气,忽然问:“寸奔,你说这女人有何过人之处?”
“属下不知。”
慕锦笑了笑:“也是,你若知道,便是你心仪她了。”
不是二十被劫,致使慕锦失了冷静的判断,他也不明白自己心仪她。他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结局,却没来得及细究对她上心的因由。
若说徐阿蛮有哪里不尽人意,大约就是她驽钝的心思。想起她讲的媒婆和佳人……慕锦说:“明日中秋之宴,让她一人忙活去。”
“是。”二公子的口气,正是神似太子讲出二十“死了”时的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