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邵劲回想一下,也笑:“要是你没有后手,我估计得毁断了肠子。”
“人再是自信,总也要留个后路。”徐善然抿唇一笑。
“善善,”邵劲说着停顿了一下。徐善然从开头到现在都始终轻言细语,甚至比平常还有耐心细致。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恍惚在这样的温柔之中看见了那无可琢磨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忧伤。
那就像是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将他的心脏缠得紧紧的,缠到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在轻微的抖动着。
徐善然也许是发现了这一点,那本虚虚扶着邵劲的素手突然用力,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臂。
那双纤细而白皙的手掌甚至不能将他的手腕合握。
邵劲觉得自己不能再受这样的折磨了,他立刻想要开口,但徐善然比他更快。
他只听徐善然字斟句酌地、又似乎早有定计地说:“风节,我要回京城。”
死亡前的寂静远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这一句话说出来,邵劲就像是迎接到了那悬于头顶的侧刀,反而从心底吐出一口气来,他说:“好,我们一起回去。”
“不,”但徐善然平静地纠正邵劲,“是我,不是我们。”
这是邵劲最、最、最,不想听见的一句话,他脑海中的某一根神经轻轻地崩断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与声音,他一下子就踹翻了面前矮几,大喊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情?”他几乎伤心地喊出来,“徐善然,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怎么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徐善然只看着邵劲。
她的眸子像一泓清泉,里头有微荡的波光。
邵劲和她对视着,他发现那里头的波光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怒气一下子被戳破了,他抬手按着自己的脸,疲惫而低声地说:“你永远知道怎么伤害我,善善,你不能这样做……我们可以把西北交给别人,我们去海外避祸,京城里拿着你父亲,是因为我手头有兵力,我若将西北交还给京师,他们不会动湛国公府的四老爷的……”
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到一个温软的怀抱环住了自己。
这个怀抱这样软,这样暖,他曾发誓了要用一辈子去保护她。
邵劲的精神陡然一振,他重复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越说越觉得这条路可以走:“善善,这样子的话事情不难办,我们随时都可以着手准备,我知道海外有好些地方不错,在那里大家都是一夫一妻在一起,发誓永远不背叛对方!”
“风节。”徐善然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什么?”
“你不能这么说。”她低低地说,声音很静,“你这样爱我,而别人,他们,也这样爱你。”
“——什么?”邵劲没有回过神来。
但徐善然已经拉着邵劲的手站了起来。他们走出禅房,屋外已经没有一个人在了。她又拉着邵劲的手往前走,一路走到山的边沿。
陡峭的石壁垂直而下,孤松在山上斜斜的生长着。
徐善然与邵劲一起往下看,他们看见了西北广袤而荒凉的土地,看见了城外日夜操练的军队,那整齐一划的动作,齐声呐喊的士气,甚至遥遥传递到了山巅。
邵劲很快明白了徐善然的意思,他的面容上几乎立刻浮现了痛苦之色。
徐善然的声音顺着风传递到邵劲耳朵里。她说:“风节,我从不怪你相信王自馨,我并不觉得你是一个傻瓜。你只是太过温柔。”她淡淡笑起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你帮助王自馨并非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是不是?你从不曾注意她是否长相美貌身段撩人,是不是?你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你希望这世界上的许多人能够过得好一点。这样美好的愿望不应凋零。你并没有错,你的行为不应被玷污。”
“王自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她转而面对邵劲,她说,“而他们,那些跟从你深信你能够带给他们更好的日子的,让他们的子女不必再挨饿受冻的士兵们——你让他们温饱,教他们读书识字,告诉他们他们的行为正是为了他们的下一代,千千万万百姓的下一代。”
她收了声。
她专注地看着邵劲,笑容如花瓣一样柔美:“他们相信你,聚拢到你身边,是我所见过的最有精气神的一支军队。而我也相信你,风节,我相信你会实现你所承诺的,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我。”
“我不——”
“我回去京城。”徐善然的声音渐渐恢复平缓,“我会在京城中呆着,他们有我在手,一方面能够稍稍安心,一方面却不敢立刻将你逼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