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湾从屏风后转出来,只披了件薄纱就懒懒地躺到美人榻上。她似乎倦的很了,也不来动手。秀目微抬,笑着叫他:“喂,过来。”
杨白桑被吓得立刻打了个激灵,却不敢不动,磨磨唧唧地挪到她身边去了。
陆银湾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手指抚上杨白桑脸颊,狠狠捏了捏,似乎手感颇好。杨白桑吃痛,眼中泪意朦胧,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两眼,却半点不敢吭声。
陆银湾俯下身,挑起杨白桑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杨白桑脸上红一下白一下,嘴唇却已经发起抖来。
“漱玉,你回去休息吧。”陆银湾笑道。
“啧,姐姐要做美事了,就要赶我走了。好吧好吧,真是没趣。”漱玉玩笑着,退出来密室,将密室厚重的石门轰然关上。
石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瞧见陆银湾将杨白桑拉到榻上,嘴角翘起,俯身去亲他。
石门闭合,漱玉却没走。
她等了半刻,吹熄了手中烛火,屏住呼吸,静静地贴立于密室门外,忽然足尖一点,像影子一样顺着墙壁爬上了石墙。
在密室的顶部,有一处宽高均约半尺的通风道,刚刚好可以容纳一人。她伏在此处,立刻与黑暗化作了一体。若此时有武学行家在此处,定要赞上一句:“好俊的轻功,好纯熟的龟息功夫!”
漱玉天生耳力好,又兼密室顶部石壁较别处薄些,是以纵然有所阻隔,她也可以将屋内声音听个七八。
模模糊糊的声音自密室里传出。陆银湾嘻嘻的笑,杨白桑怯懦的哭喊,时高时低的喘息,可怜兮兮的求饶,混杂在一处,时断时续。
大约听了半盏茶的功夫,她似乎也觉得无趣了,又如同影子一样从通风道里滑了出来。
回头看看石门,不禁轻哼一声,那神情里不知是厌恶多些,还是讥诮多些。
她又点燃了烛台,笼着微弱的烛光往外走去。地宫外夜风习习,将烛火吹得摇摇晃晃。
直到火焰的光芒越来越小,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地下迷宫才又沉浸入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只是她不会想到,黑暗里不只是她在窥伺别人,也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她。
密室里,杨白桑自石门缝隙里撤回目光,回头笑道:“陆姊姊,她走了。”
他的声音利落干净,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声,有如泠泠泉响,又似铮铮剑鸣。眼神亦是如炬如电,澄澈明净,哪有半分疯癫模样?
而密室中的另一人正赤足站在灯火之下,楠木桌前,披一件如烟似雾的绯色蝴蝶纹花织纱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烟眉微蹙,目光在面前一幅笔意纵横的水墨舆图上一寸寸地扫过,乌油油、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披在肩上,尚在答答地滴着水。
剥离了平日里那些浓墨重彩的喜怒哀乐,痴缠怨怒,这张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素净得甚至有些陌生。
长睫如鸦羽微翘,冷静疏离,好似这淋漓江山于她不过一方楸枰,千军万马不过一场游戏。
许久,她幽怨地叹了口气,闭着眼靠坐到椅子上。手指在眉心上轻轻揉着,口气里几分懒散,几分头痛:
“唉,白桑。峨眉的这一场危局,属实难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