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按地而起,瞪视着面前少年贼:“真不肯管束这等恶童么?”
刚还叫她们拜过,如今又怒目相对,伍氏与焦氏这才知晓他们关系恶劣如斯,顿时惊奇不已,对自家男人又多了些认识。
邓季亦不甘示弱看着面前名士:“在我看来,先生要想收拾这般恶童易如反掌,为何倒来求我?”
“哦?”
“若我是先生,定然做了教授,”邓季笑道:“对此等恶童要打戒尺便打戒尺,想罚跪便罚跪,让抄书便抄书,不给吃食便不给,还有什么恶气出不得?”
为将这田大名士拉下水,这话却是一下将谢允等卖力的马前小卒全出卖了。
田丰是吃过亏的,脸上抓痕未好,犹有余悸:“你等贼众中尽是蛮妇愚夫,若再打了他们孩儿,岂会轻饶?闹将起来却是不雅!”
邓季不由翻起白眼,在这时代,谷中人身份是贼不假,却也都是从良民变来的,这大名士居然畏之入虎,一竿子全打死,真是何等可笑。
之前不过见他与贼人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人人都不忿都想看他笑话罢了,若他肯教导自家孩儿学文,贼众们感激还来不及,谁会再去与他厮闹?
解释起来田丰或许不信,邓季索性道:“若你能做到不偏不倚,赏罚分明,因教授时责罚,谁敢来厮闹,我必杀之为先生泄愤!”
邓季的话掷地有声,田丰听得一怔,随即不由得意动起来。
教授贼众固然会让自己清名有损,但那些贼童实在可恶可恨得紧,想想戒尺重重落在他们手掌上的模样,那种快意感让大名士都忍不住将嘴角翘起。
田丰怨念深重,邓季不知自己快请出一位暴力教师,见他脸上正变幻不定,还想着再往上加把火,不料这先生突然道:“罢了,我在此左右无事,便给这些顽童启蒙罢,不过除此外,莫指望我会为你出谋划策!”
他能同意出来教导孩童邓季已是喜出望外,可没指望一口吃成胖子,忙敲定道:“一言为定!”
教导孩童们读书识字也不是件简单事,空白书简木匠们可帮忙制作;毫笔也可以,不过想要做出精品来得花费不少时间,不合算;墨就没有任何办法;最欠缺的是书籍,这时代《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部少儿启蒙读物都还未面世,只有靠四书五经,山谷中居然就只有当初田峑带来的那册书卷,仅只是《诗经》的其中一卷而已,因此小舅子伍宁回去时,就被拜托购买以上物事。
留在后面的斥候回报,官兵当日就回了潞县城,伍寨安然无事,虽然山谷中还算干净,和自己想象的贼窝不一样,伍宁也不想多呆,住了一日便要回去,邓季知道自家向这小舅子拜托事情可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开口求人的便成了伍窕,以她的身份,若不出意外嫁给薛常,陪嫁的财物和奴仆部曲可不会少,在这点上,伍氏父子大抵都会觉得亏欠,更别说还因父子俩让她落入贼手,只要开口相求自然不会推脱,也不会收什么钱。
在谷口,姐弟俩相互叮嘱良久,挥泪而别。
除了那些必需品外,还得有作课桌的案几,这只能让木匠赶制,所需数量太多,他们便成了谷中最忙碌的人,赶时间不需要美观,只要稳固平整能用就行。
学堂则再起房屋,要知道谷中八九百男女孩童,除了六岁以下年岁不够的,都入学的话至少有六七百人,得七八间宽敞大屋子才够用,这可得新建。
对学堂,田丰要求也不高,能遮风避雨就可,但光线一定要足,邓季便让只起三面土墙,留一面透光,冬季或许会很冷,只有先将就用着,到时再想法子。
原本格格不入的田大名士终于愿意教导孩儿们读书习文,不论老弱精壮,贼众们再一次热情洋溢地投身到建设中,人手充足,学堂便修建得飞快,田丰也现,几乎只是一夜之间,周围贼人对自己的态度已生了根本性变化,非但早晨闹事的顽童偃旗息鼓,遇到自家挑水、打扫时都有人抢着帮忙,聚在一起用饭时,最好的位置和饭菜都留给自家,上次将他脸抓伤的妇人还登门赔过罪。
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不过忙碌了两天后,七八个老翁突然围住邓季,强烈要求学堂后再加盖一所建筑——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