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绫的心中已然有所成算,她看向侍女道:
“你们家小姐还交代了别的吗?”
侍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一张白纸、一支毛笔递到叶绫手中,而自己则在手里捧着砚台侍立在一旁。见这副架势,叶绫心中明白,杜家小姐的意思,是让自己也让以诗词的形式回复对方,
她不得不踌躇了许久,她对文学相关的东西既不感兴趣也没钻研过。而像诗歌辞赋之类的东西,她活了快十五年,更是一篇都没有写过,顶多跟着教书先生吟诵过几句。她能够信手拈来的,只有策论这方面,要她以诗词唱和,还真是不免令她蹙眉头。
就在这时,侍女还向叶绫说道:
“小姐还吩咐了,要是您嫌麻烦,可以快些离去。”
叶绫冷冷“哼”了一声,让她知难而退吗?怎么可能?她的确不擅长写诗词之物,但她更不擅长写的,是“放弃”这二字。她既决心要把杜家小姐从这屋子里带出来,让对方追随自己、为自己所用,那自己又怎么忍心在此处铩羽而归?叶绫笃定了主意,今天,她必须要有所收获。
叶绫开始专心思考,要如何写就这篇答复杜家小姐的文章。
杜家小姐不是表面上赞幽居、赞归隐,甚至还说自己“忘了尘间道”吗?那自己就要将这层伪装彻底拆除,并且直接击中对方的要害之所在。那么,对方之要害所在在何处呢?结合顾攸向她分析过的,左右脱离不开一个“情”字,既然如此,那叶绫心中便也有了这篇答复的思路。
她开始动笔在纸上挥毫起来。只见叶绫在纸上写道: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叶绫写就后先自己看了看,这词语言自然比不上杜小姐那般清婉动人,但只要意思可以表达到位,她倒也还算满意。
这词的上阙写的是这位杜小姐的情郎,“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指的便是他花言巧语,到最后尽是“脱空经”,也就是欺骗人的话语,将他蒙蔽欺骗杜小姐的过程给大致勾勒了出来。
而这下阙描写的就是杜小姐了,思念这个蒙骗她的情郎,弄得她是“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深刻地展现了杜小姐之苦情哀思,将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刻画得是淋漓尽致,以至于连“咒你”的功夫都没有了。
上下阙一结合,其意思便是杜小姐的情郎欺骗了她,而她却痴傻地对对方念念不忘,一突出那情郎之虚伪薄情,二突出了杜小姐的天真幼稚。但全词又采取了较为诙谐的言语进行呈现,讽刺的意味诚然十分明显,但还谈不上辛辣的斥责,也算给叶绫自己留一分余地,免得杜小姐一恼怒,直接赶自己走了。
整首词最大的瑕疵其实就只有一处,即叶绫对杜小姐和那位士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所以她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士人无耻蒙蔽了杜小姐还是杜小姐真如另外一个传言中的那般强迫这士人,这里她采取的事实依据便是前者,可倘若真实的事实是后者,不就弄巧成拙了吗?倒也无妨,留下些错漏,没准杜小姐急于维护会直接召见自己,总比直接对自己避而不见好得多。
叶绫将纸张交给侍女,侍女带着叶绫写的答复又走进了屋子里,好一阵都没有出来。
叶绫继续等待着,见侍女终于走了出来,并对她说道:
“公主殿下,我们家小姐唤您进去。”
“好!”
叶绫一点头,随即大步走入屋子之中,一到屋子里,叶绫便嗅到一股十分明显的草药味,难道是在熬药吗?叶绫没有想那么多,在侍女引领下进入屋子里面。走到一道帘子前,帘子里依稀看得见一个坐着的人影,想必这便是杜家小姐无疑了。
侍女朝帘子的方向说道:
“小姐,公主到了。”
叶绫也朝帘子的方向微微一拱手,说道:
“在下叶绫,拜见小姐。”
她刚一说完,便听帘子传来一道厉声的质问。
“我问你!你写的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
叶绫冷笑一声,同时头脑飞速运转着。她的心头很快便有了成算,朝帘子里行礼道:
“杜小姐才高八斗,对在下的词,岂不是一目了然吗?杜小姐一腔深情,都交由了负心人,而那负心人至今还逍遥自在,杜小姐自己却反将自己置于囚笼之中,不断摧残自己,这难道不是一件尤为可笑之事?”
“住口!你又懂些什么?你又懂些什么?”
杜小姐似是失控了一般朝帘子外的叶绫大声吼着,而叶绫面不改色,待杜小姐发泄完后,她淡淡地询问道:
“既非叶绫所说,那什么才是小姐心中所想?”
“我早就放下了!我的心中,再没有那个人一丝一毫的踪影,更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不准你再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听明白了吗?”
叶绫只听出来这次杜小姐的语气依旧刺耳得要命,至于什么“早就放下”之说,叶绫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次她也变换了颜色,朝帘子里质问道:
“既然放下,那小姐糟践自己,又是糟践给谁看呢?不就是在以糟践自己的方式,渴盼心上之人会感到愧疚、会回心转意吗?难道不是?”
叶绫冷冷地笑着,朝帘子处紧紧地盯着。而帘子里的杜小姐仿佛让一道闪电击中般哑然失声了许久,她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再一次爆发,对帘外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