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自己平静地说:“师母走?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秦铮问:“你在哪?”
谢一菲抬起头,恰看到五斗柜上的那?张师兄弟们和导师师母的合影,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又
激荡了起来。
“在我师母家,收拾套衣服给她。”
“好,我马上到。”
秦铮挂上电话就想离开,又被?病床上的男人叫住:“你给谁打电话呢?”
秦铮回过头,看着病床上的秦广谦。短短几年?没见而已,记忆中那?个高大、精明、强势、威严的男人好像忽然就老了——身形佝偻了,眼角的纹路深刻了,以往很注重形象的人对两?鬓的白发也视而不见了。而且经过一夜的折腾,好像又沧桑了不少。
就在昨晚的某一刻,看着奄奄一息的他,秦铮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如果?这是陌生?人,他只需尽力,如果?这是仇人,他该感到畅快,如果?这是他爱的人,他该难过。可惜,哪一种都不是。
他原本以为?爱一个人就很难了,可他渐渐发现?,恨一个人其实更难,尤其是他恨的这个人是他原本该爱的人。
“问你话呢。”男人有气无力地说。
“没谁。”秦铮懒得?多说。
“昨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以后不能那?么对你妈。”
他还有脸跟他提要求?
秦铮缓缓收紧拳头,抬眼看到他病恹恹的样子?,才又松开。
他深呼吸,只想尽快离开,以免压不住火气。
但这在秦广谦看来就是妥协,他继续道:“昨晚那?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还有刚才打电话那?个又是谁?你这几年?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以前?不管你是你还年?轻,现?在也差不多该收收心了。”
秦铮忽然笑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秦广谦成?功被?噎了一下,转移话题说:“你给我转院吧,转到你们院,也省得?你来回跑。”
“我为什么要来回跑?”
这话又把?秦广谦问住了。
秦铮继续道:“昨晚那情况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会施救,你别想太多,好好养你的病吧。”
……
虞洁离开的突然,什么都没有准备,但谢一菲知道,她应该不会喜欢寿衣店里的那些衣服。秦铮赶到的时候,她刚找出一件旗袍,墨绿色,很端庄却也时髦的款式,很像虞洁这个人。
在谢一菲的记忆里,虞洁很珍爱这件旗袍,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穿一下,谢一菲记得?她上一次穿是她博士毕业时。
“就这件吧。”她对秦铮说,“只是她现?在瘦了很多,肯定不那?么合适了……”
想到虞洁离开时的样子?,她的喉咙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来。
十年?了,那?个待她像女儿一样的人离开了。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揽着她靠向他,那?股强撑着她的力气,在她呜咽出声的那?一刻泄了出来,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任由他把?她揽入怀中。
压抑的哭声被?他的胸膛堵住,而她的情绪却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他的手轻轻拍打她的背,一下又一下,那?些不断下落的无助和绝望,好像在他的怀抱中找到了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情绪平复了,他们依旧拥抱着,没有言语也没有欲望地拥抱着。
谢一菲把?虞洁去世的消息告知了学校,还有虞洁以前?往来的朋友同事。
她的后事也如她所愿,办得?很简单。
送别虞洁的那?一天,谢一菲再没有哭。
师母的一生?彻底结束了,她终于不用再忍受病痛和孤独的折磨,背负着旁人的期望艰难地活着。
可是留下来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
临床试验结题在即,很多工作要提前?启动,项目组开了个简短的小会分配后面?的工作。从会议室出来时,谢一菲遇到了一脸欲言又止的何婷婷。寒假刚过,医学生?们刚刚开学。她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怎么了?”谢一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