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我对你太过重视,让你心生骄傲,不把我的命令和军纪,放在眼里了?”
“属下不敢,自归将军麾下,五年时间,属下从未有过半分违纪行为。对于将军的命令,属下也从未有过疑虑。只是今日,我实在无法忍受博卓卡斯替这样的顽固之人,故而感到怨愤,便想给他个警告罢了。”
“是吗?安德森,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怨愤于博卓卡斯替,你怨愤的,其实是过去的你自己呢?”
德雷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而他身前的安德森也没有再回他的话。见安德森不做回应,德雷克轻叹口气,悠悠说道:
“只是顺从于一己执念,全然不顾国家与民族,做着自为对的事情,伤害无辜人的性命。正是对昔日之你的真实写照,不是吗?刺杀君王,引发社会动荡,造成无数无辜之人逝去,你所犯下的罪过,比起博卓卡斯替,可是严重了不止一星半点啊,安德森。”
“属下知道属下所犯罪孽之深重,所以我不求为自己的过往赎罪,但求在将军麾下,以这身残躯,再为乌萨斯的未来贡献一份力量。”
“呵···嗯,所以,你可以‘宽恕’过去那个犯下弥天大罪的你。却无法宽恕,情况与你相似的博卓卡斯替吗?”
“你对自己还真是大方啊,安德森?”
德雷克一字一句的质询,语气虽然缓和,但却让安德森眼皮直跳,冷汗直流。
“也罢,也是我没和你说清楚。安德森,你或许看不出来吧,博卓卡斯替今天所展现出的‘顽固’,其实并不是出自于他心中强烈的执念。他所装出的那副姿态,不过只是想靠艾丽丝,行待价而沽之举罢了。”
“若他真的像过去的你一样,是个无国无家,单凭执念驱使的麻木之人。雪原游击队根本不可能选择南下,他手下的那些追随者也不可能幸存至今,绝望谷的感染者聚落,更不可能有如今的欣欣向荣之态。”
“他有他自己的计较,这点心机,固然显得有几分愚笨,但他依然是个识大体,知大义的良善之人。无愧于乌萨斯军人对他的崇拜之意。倒是你,我本以为,你在我麾下已经五年,过去的那些丑陋习性早已经被你所摒弃。没想到今日,还是看到了你昔日的执迷不悟之态。”
“你就没有想过,若是博卓卡斯替因为你的袭击,而对我等心生间隙,最终选择脱离我等,甚至是背叛我等?而这种可能,又会对罗曼诺夫,甚至是未来的乌萨斯社会,造成多么大的损伤,你完全没有考虑过吗?”
“不···你不是蠢人,安德森,这些东西,你肯定是想到过的。只是···像大部分人一样,你也会刻意地去忽视一些‘危险’的可能,偏向于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比如,你相信,博卓卡斯替,是个顾及大局的人,所以你以为他事后,不会过度声张此事。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如你所想的人,并非偏执之徒,你又有什么理由,对他出手呢?”
德雷克起身,走到安德森的面前,此时的安德森依旧是单膝跪地,低头认错的模样。德雷克长叹一口气,扶起这位他麾下的心腹军士坐到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悠悠说道:
“是的,安德森,自你归入我麾下,与我共事之日起,你帮了我很多。为我阻挡来自其他贵族大公的刺客,保护我的安全,或是为我理想中的事业添砖加瓦,对我的指令百分百的服从,任劳任怨。罗曼诺夫能有今日之光景,其中,也包含有你的许多血汗在其中。”
“与保罗一样,你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抱怨你的不理智,指责你的是非,唯独我,没有那个资格。”
“但是,你也需要知道,我是罗曼诺夫的领袖,执掌此地秩序。很多事情,我不能单凭我个人的喜好,徇私枉法,肆意妄为。”
“将军,属下知错,以后定不会再犯。”
“违法之事,我愿听凭将军处置。”
安德森站起身来,将头低下,对着德雷克深深一鞠躬,惭愧地说道。
“嗯···先去找奥列格先生,处理你手上的伤势吧。待到你的手臂完全痊愈之后,按照军法,攻伤同僚者,鞭五十,逐出军队。但考虑到你本来就属于秘密部队,没有明面上的编制,又是军中支柱,不可能真的驱逐。那便加重前者刑罚,改为鞭一百。然后再暂时停职一个月,去修养一下伤势。”
“记得,待到你双臂彻底痊愈,再去领罚,别和老夫赌气,连伤都不治,就要去硬领军法。”
“老夫的理想,乌萨斯的未来,还需要你出一份力。老夫不希望你为了一点情绪行自残之举,自己的身体,你自己还是得多爱惜一些。”
“还有,找个机会,记得亲自去给克罗道歉,今天的他,可是因为你的怒火而遭受了无妄之灾。”
“···属下,谢将军体恤···”
安德森离开后,德雷克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很是疲惫。而这时,他身边的空气突然扭曲,一名面目狰狞的乌萨斯人,从书房角落的阴影中显现出来。
“监视和保护安德森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裂牙。这个家伙,真的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德雷克回头,看着从阴影中显出的人,苦笑着说道。
“很抱歉,你才刚从龙门的任务中归来,都没来得及给你休息的机会。”
“无妨,将军,乌萨斯的未来,可容不得我有那么多休息的时间。”
随着身后之人再度遁入阴影当中,德雷克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开始处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