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溱此刻,就像个过度充气的气球,体内鼓满了撒不出去的气。他咬牙切齿地踢了床一脚泄愤,反倒遭了报应,磕到硬的金属零件,疼得满屋子乱蹦。任启东没办法,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去冰箱里取了些冰块,拿毛巾包着,叫蓝溱躺好,轻轻揉着肿起的地方。
蓝溱靠着枕头,看着任启东坐在床尾,仔细贴心地照顾着他,跟从前许多次一模一样。仿佛那些隔阂、误会、争吵,从未发生过。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蓝溱眼眶有些泛酸,扭扭捏捏地道:“干吗住那么便宜的旅馆啊。”
任启东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没什么波澜:“旅馆的各方面条件是不怎么好,但我睡得很舒服。我不挑睡的地方,你也知道,无论多吵多亮我都能睡过去。不用小心翼翼地怕吵醒你,也不用提早起来给你做饭,晚上也是想睡就能闭上眼睛睡了。不管怎样,有张床就够了,不用睡在沙发上,我就很开心了。”
蓝溱浑身僵住,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滞在空中。
明明是任启东每次一和他闹不愉快,就自己跑去睡沙发的,他从来没有……
好吧,他妈告诫过他的。会离婚的。那时他没有当真,认为这两种情况不具备可比性。
“我不是……”蓝溱想辩解些什么,最终却低下了头默默承受。他想起他们蜗居在出租屋里的时候,任启东总是会让他先挑要睡哪边,使他感觉自在。
接下来的上药过程像是在上刑,空气中只有静谧。
“对不起。”蓝溱小声地说。
“没……事,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任启东的本意并不是责备,但不知为何出口就成了那样。他不愿气氛再恶化下去,将毛巾打了个结固定,起身准备离开。
蓝溱不顾疼痛往前拱了好几下,拉住任启东,急急忙忙地说:“我买张床放书房,我睡书房。”
这趟来之前,任启东心底就明白,蓝溱的种种表现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对蓝溱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但两人中间,横亘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任启东望而却步。
“蓝溱,问题不在这儿。你其实也没有那么需要我,对吧,你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吗,甚至比我在时更好。”
蓝溱松开了手,讷讷道:“请了两个保洁,刚做完大扫除。”
任启东笑了笑:“难不成我会以为是你打扫的吗。”
美人计与苦肉计都不管用,蓝溱肉眼可见地慌了,又开始蛮不讲理:“那你把我的东西也还给我,我的手机。”
“我把钱转给你,算我跟你买的,行吗。反正你本来就挂了二手,我按那个价格给你。”
“任启东!”蓝溱一副受气模样,憋了一会儿,服软地小小声说道,“那,我去把那十万要回来,行么。”
任启东显然呆了一下,又说:“不是钱的问题。”
蓝溱忽然之间变得歇斯底里了:“那你说啊!什么问题?这才几天,突然就冒出来那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了是吗?你早就不喜欢我了吧?趁着这时机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头上是吗?显得你特别高尚特别无辜被我逼得束手无策了是吗?”
一连串逼问之后,是快不能呼吸的喘气声。
又隔了一段长长的沉默,任启东避开对视,低声说:“蓝溱,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想要一个,无条件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可是,我好像办不到。”
蓝溱怔怔地瞪着眼,被巨大的不知所措淹没。
“那就先这样,我先走了,手机钱回头转你。”把话说绝,任启东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