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昱被人放下来后几乎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两只手腕都被镣铐磨破了,又沾了水,木木胀胀地发疼。身上的保鲜膜早在一次次跌倒中纠缠成一团,失去了防水的作用,池水渗透进毛孔,四肢百骸被寒气裹挟。
水深及腰,他根本迈不动步子,任由工作人员搀着,踉踉跄跄走到岸边。
“萧哥,你真没学过表演吗?”罗力用毛巾给他擦掉脸上的血浆和污水,“刚才那一场差点给我看呆了……那可怜劲儿的,要我是蔺不为肯定下不去手抽。”
萧子昱苍白着一张脸摇摇头:“卫峭不可怜。”
“先前同魔尊交手,医仙是有能力逃脱的,没理由跑到半路又被人捉了回来。”
罗力张大了嘴巴:“你是说他自投罗网?他图啥啊?”
“医者仁心,”萧子昱垂下眸子,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水滴,“况且,蔺不为的‘恶’是源自他经历过的苦难,若心魔解除,尚有回旋的余地。”
罗力没读过剧本,似懂非懂点点头。转身看见袁珩从山洞外走回来,忙给自家艺人制造和老板沟通的机会,“袁老师,萧哥说卫峭是自愿被蔺不为捉住的,您觉得呢?”
袁珩像是没听清他说的话,视线凝在萧子昱红肿破皮的手腕上:“医疗组过来上药。”
队里的随行医生拎着医药箱赶来检查伤口,袁珩才去回答上一个问题:“明明有逃跑的机会还要回来送死,是愚蠢。”
萧子闻声昱抬眸,清泠泠的目光隔着纷杂人群同袁珩对视,似恼怒也似诘问。
罗力以为他不高兴了,急忙小声道:“一千个人里有一千个卫峭,这次应该是袁总理解岔了,我支持你。”
好在萧子昱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跟人争辩,把注意力收回到自己的伤口上,顿时疼得敛起了眉毛。
他们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荒野里,保姆车开不上来,连个烘干的吹风机都没有,保暖成了一大难题。
回到帐篷里,也只是有了个避风的地方,萧子昱把湿衣服脱掉,将自己擦干。罗力不放心想进来帮忙,被他赶了出去。
“萧哥,咱俩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罗力一个男大学生操着男妈妈的心,“手脚冻麻了一定要用药油搓暖,不然以后会习惯性冻伤。”
萧子昱没吭声,山洞里太湿冷了,出来后竟然觉得周遭暖风和煦。他拉开行李包,翻出一件洗净的黑色羊毛衫,还是他拍雨景戏那天穿的袁珩的,后来一直忘了还。
萧子昱厚衣服没几件,光着身子先把羊毛衫套上。力竭之后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他钻进睡袋里,感觉身子冷得像冰块,把两条腿绞在一起才勉强留住些热乎气。
他这边暂时收工,导演和摄影组还有镜头要补拍。虽然正式演员没上场,但唐林对山洞这场戏十分满意,放工间隙特地去找附近老乡要了药酒和二两绿豆烧,装在小瓷瓶里拎上来。
回来之后就看到罗力一个大傻个子在帐篷外面晃悠,便扯着粗嗓子喝道:“在外面愣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帮忙?”
罗力委屈死了:“萧哥不让我进。”
“不行,冻淤的地方一定要搓开,留下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的。”唐林将药酒和绿豆烧塞进罗力手里,还赶着去拍下一场,“这绿豆烧是老乡们自己酿的,后劲大,一口下去就能暖热身子。”
罗力正纠结着,一道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给我吧。”
他回头,如蒙大赦:“袁总。”
袁珩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他下午还有一场打戏要拍,没卸妆,没拆头发,只脱了了玄衣外袍,露出暗红色内衬。尽管如此,还是让人感到压迫。
罗力气势不足地说道:“萧哥说不让进……”
袁珩看他一眼,直接撩开门帘钻了进去。
徒留罗力讷讷地给自己找补:“好吧,是不让我进,没说不让袁先生进。”
袁珩一进帐篷,就看到平整并排的两个睡袋,其中一个微微鼓起,能看出里面人的姿势十分拧巴。他走到睡袋尾部停下,拍了拍脚底的位置:“起来,先搓药酒。”
萧子昱讨厌没有分寸感的老板,但又不能直接赶人出去:“放在那里吧,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