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立时道:“那就是也有不给的时日?”
林海道:“自然不能都给,总归我是替圣人做事的。他们何等贪婪,凡有好处的他们都想下手。难道我领着圣人的俸禄、却替旁人搂银子么?”众人都明白,旁人想必就是诸位王爷。“况且他们家也管过两淮盐务四任,油水早捞足了。”
幺儿眼睛一亮:“他们也管过盐务?”
林海道:“那是老圣人在的时候,今上登位后为了向旧臣施恩还特延了一任。他们再傻也当知道后头不能再有了,纵我死了也是旁人的。”
幺儿道:“然旁人比姑父好糊弄。他们是内行,糊弄起谭大人这般外行来却是容易的紧。况从他们收买胡忠行刺来看,玩的都是小手段。若是有军权的人想害姑父,大可派死士前来,不必这般绕圈子。足见幕后凶犯手里是无兵的。”
林海摇头:“犯不上,他们弄钱并不难。”
贾四嗤道:“前番我得了老爷之命去他们家取回早年存在他们那儿的银子,竟是费了那么久的功夫。虽一个个锦衣玉食,瞧那给钱的为难劲儿就知道,他们如今已是开始穷了。”
林海依然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家再穷也不必为了钱冒这么大的险。”幺儿在旁不禁笑出声来。林海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幺儿道:“想起了琮儿说的几句话,也不知是他从哪儿听来的。天下犯法的人多半是为了钱,不论他们自己有多少钱、不过是想要更多罢了。智慧之人不用犯法便可行事、犯法之人却是智慧不起来。”
林海听罢想了想,击掌赞道:“他们家到底是哪位女子这般聪慧明智,教出这个小东西来。”
秦三姑忙问:“琮儿那小鬼头是贾家一位女子教出来的?”
林海道:“是,只不知是谁。”
秦三姑细细数了半日,想不出是谁来。
贾四挥手道:“九成是甄家了。想是早年搂的银子如今花得剩不了多少,大人这儿又不给他们漏手。”
秦三姑也说:“古人有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林海让他们说得有几分动了,捏着茶盏子思忖了半日,道:“若是他们家,纵有真凭实据都不好办的。”
秦三姑道:“我再亲往甄家打探一番,落实了自然有朝廷对付去。”因扭头看了一眼幺儿。幺儿眨眨眼,又向她悄悄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秦三姑便知道自己早上猜着了,巡盐御史府里头已有流言传出来,只是瞧林海这模样并没听见,想是幺儿设法打岔过去了。若当真如此,此事怕不能耽误太久。故她思忖了会子道:“大人,我有打草惊蛇一计,大人可否听听。”
林海忙问何计。
秦三姑道:“大人使人将家奴胡勇送与甄家,我跟着去,看看有何动静。如大人所言,行刺大人风险极大,他们有太上皇在、无须这般行险,恐怕背后还有更硬的仗腰杆子。”
林海想了想:“也好。”便亲写书信一封,交予杨嵩。
秦三姑瞧见杨嵩,想起“有株松树”就要回林府前院去了,不禁一笑。笑得杨嵩晃了半日的神。
次日,杨嵩现身往林府去送信,让老管家替林海将胡勇送给金陵甄家。
老管家这些日子不得林海的消息,担惊受怕,如今见了他,如得了日头一般,忙问:“老爷可平安?”
杨嵩点头道:“老人家放心,老爷好的好,只是如今因故不得暴露行踪。”因将书信交代了。老管家莫名的很,偏杨嵩什么也不说,只道老爷还有旁的吩咐,便走了。
胡勇听闻林海要将他送给甄家,顿时面如死灰。老管家见状还以为他得罪了甄家、老爷将他送去给人家赔不是的,臭骂了他一顿。因恐他到了甄家遭人报复,林海信中又没提要送他全家过去,故此替他留下了老婆孩子。胡勇感激不尽。数日后,林府使了五六个人押送,胡勇硬着头皮往甄家去了。秦三姑将幺儿杨嵩等人叮嘱一番,悄悄跟着去了。
如今行刺的人大约有了个形状,林海也松下一口气来,安心给京中写信报平安。他以为秦三姑必然会写折子进京,便没通报今上与司徒磐。殊不知秦三姑极为谨慎,恐怕别处泄漏消息,早年在营中她便奉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故此暂未曾有报。
早在劫持他成功之时贾四便命幺儿连夜写好了捷报使人、飞马入京送予客户得知,黛玉接了信,知道太平镖局得手了,数月来的愁眉一扫而光,笑赞“六两银子没白花”。
贾琮也安心许多,又跑到城南大宅的花园子里坚持不懈去掰那机关。因他忽然想到自己一个人力气太小,遂将贾环领去一道掰。贾环听说有地道,登时也想起许多探春与他说的唐代传奇故事来,劲头十足。果然,两个孩子力气凑在一处,竟当真掰动了!只听吱呀呀一阵铁链响,地道口当真露出来了。他二人大喜,兴奋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就搓着手预备下去。
只听身后有人说:“咦?你们也知道这个?”
他两个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秦可卿提着包袱含笑立在那儿。忙拍了拍胸口,贾琮道:“秦姐姐啊!干嘛啊忽然说话吓人一跳。”